凌度住院的时候,贺子晴经常去看望他,每天花篮果篮不断,所以两人虽说交情不深,但是也比普通朋友熟悉多了。贺子晴看到凌度出现在花园里,惊喜之余跟他多说几句也是没有什么奇怪的。只是凌度跟楚瓷一路调查线索,楚瓷已经进入了监控无法看到的区域,他哪里还有心思应付贺子晴?“贺小姐,我确实不是来做客,而是来查案子的,跟楚瓷一起。昨晚发生了不少事,你住的离主楼远,金管家没有惊动你。现在朗少在发烧昏迷,乐小姐也不幸坠崖,被送往医院抢救,你还是去看看朗少吧……我先去找楚瓷。”
“什么?”
贺子晴惊讶地望着凌度,尤其是听到贺梓朗发烧昏迷的时候,她的脸色顿时就变得忧惧万分:“金管家怎么这么糊涂!为什么不通知我!”
说着,她就匆匆向凌度告别,独自向主楼走去。凌度看着贺子晴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她刚才对贺梓朗的担忧和惧怕程度,实在有些过度了。贺梓朗不是小孩子,发烧也已经控制住了,为什么一贯冷静从容的贺子晴会这么紧张?做侦探的,总有那么点直觉,常常在破案的时候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但是他因为挂念着楚瓷,急着去寻她,只好将这点直觉抛到脑后。他记得刚才楚瓷走过的路,耽误了一会儿,他就急忙跑了过去。弯弯绕绕,到了一片草坪,场地变得开阔,前面是一个花圃,绵延很远,把一座中规中矩的佣人宿舍楼围在中间。没有任何的遮挡,可是凌度却看不见楚瓷了。他脑子里“嗡”地轰鸣一声,忍不住喊道:“小瓷!小瓷——”他失去了楚瓷的踪迹,可楚瓷自己,却还以为凌度依然像刚才一样远远地跟着她,保护着她。就在凌度跟贺子晴说话的几分钟内,楚瓷已经走进了那个花圃。“多美的玫瑰啊!如果我心情不好,肯定也会被这么美好的花朵吸引的……”她不假思索往花圃中的小道走去,一边走,一边仔仔细细看着四周。就在靠近工人楼的一株花旁,她发现了一支花枝端上有很新的折痕。本来她就觉得自己肯定找对了方向,到了这里见到人为留下的痕迹,她当然希望,这折痕是乐萱仪折断的。“既然有断枝留下,那就是说,她可能摘了一朵花?”
她慢慢地走了几步,又发现一片草坪的边沿泥土里,有一个平底的鞋印。平底,长度大概只有35、36号的样子,是女人的鞋。鞋印边沿很模糊,而且底面没有什么花纹,这种鞋子,多半是在室内穿的拖鞋。如果是皮鞋,由于质地硬,边缘痕迹会很清晰,雨冲刷在草丛上方受到了阻挡,不会全部破坏鞋印周遭的痕迹。只有拖鞋的边缘才是软软的,不容易留下清晰的轮廓。“乐萱仪是从房间里直接跑出来的,穿的肯定是拖鞋……”想到这里,楚瓷更觉得信心十足。不过她还是有点依赖于凌度的专业判断,所以守着这个鞋印蹲着,想等凌度来了再仔细看看。如果凌度也觉得这是乐萱仪的脚印,那么接下来肯定有其他线索。她得意洋洋,看着那鞋印,目光不知不觉被鞋印前方倒成一片的绿草吸引过去。这些草,和旁边的不同,比周围的略陷进去足足有五六厘米,就好像在风雨吹打之前,这里曾经被人践踏过……一想到这里,楚瓷也忘了要等凌度,忽然站起来,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往前看。这时,她赫然发现,就在工人房的一扇窗下,静静躺着一支已经枯萎凋败的玫瑰花……那是从刚才的断枝上折的吗?为什么会掉在完全没有道路的窗户下面?楚瓷呆呆站住,因为她想不通,如果是乐萱仪,她走到这里折了一枝花,干嘛不继续前行,反而踏入草坪,走到那个窗外呢?奇怪……她眉头紧锁,思索不透,甚至开始怀疑,这可能只是工人们留下的痕迹……要确定这一点,要案情重演,楚瓷就必须按照自己的猜测去走一遍。她带着一点点沮丧,鼓起了勇气,避开那一条陷下去的草丛,向窗户走去。一步,两步,柔软的草坪让她越走越觉得脚下虚浮。离窗口越来越近,窗帘被微风轻抚,楚瓷看到,这个房间里的陈设简单,色调沉郁,应该是一个男人的房间。只是微风轻拂,窗户里飘出来一种幽香,很奇怪的幽香。像是体香夹杂着一些清雅高贵的香水味,是女人才有的香味。楚瓷愣住了,这味道,为什么她觉得好像曾经闻到过呢?并且不止一次。这里的佣人,佳琳、依依、金琪,这三个人是和楚瓷接触最多的了,但是这香味绝不属于她们三个人。男人的宿舍,女人的香味,乐萱仪信步到此……想到这儿,楚瓷忽然打了个激灵,瞪着那房间,双眼中充满了惊惧。一桩苟且的奸情,一次偶然的撞破,难道这就是乐萱仪被丢下悬崖的真相?这里,住着一个杀人犯!但是此刻,房间里却空无一人……楚瓷看过的那些恐怖电影,一幕幕场景,就像是专门吓唬她一样,一个挨着一个从她脑海中蹦出来。她转身就想跑,可是一回头,就看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挡住了自己的去路。“是你……是你?”
“是你?姐姐……”睁开朦胧的双眼,贺梓朗依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梦境中分清楚现实,看到了床边坐的人是贺子晴,他有点不愿意相信。刚才,是谁握着他的手?是谁靠在他肩头?是谁唤他“朗哥哥”?难道都是假的吗?贺梓朗失望的神色,像一根刺,扎进了贺子晴的眼睛。她愣了一下:“看到我,你很失望?那么你希望坐在这儿等你醒来的,是谁?”
贺梓朗轻叹一声:“我以为,小瓷来过……”“她是来了。”
贺子晴淡淡地将一杯水送到贺梓朗嘴边,说道:“在你昏睡的这几个小时里,家里出事了。萱萱落崖,昏迷不醒,现在还在抢救。警方判定是意外失足,但是金管家和楚瓷不相信,所以叫来了凌度。现在他们分头在别墅里找线索。”
贺梓朗睡了好几个小时,饥饿加口渴,连半点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贺子晴喂他喝了一口水。“小瓷呢?她也去了吗?”
“是啊,那丫头……”贺子晴的眼神露出一种冰雪一样的清冷:“可是一晚上的大雨,就算萱萱不是失足,还能有什么线索?小瓷居然要扮成萱萱来一个案件重演,太天真了……偏偏金管家和凌度还很支持她,我看找不到线索,他们也就该回来了。”
“什么?案件重演?你是说她……有可能……”贺梓朗猛地坐了起来,一阵头晕:“如果找到线索,她有可能会跑到萱萱遇害的现场……这笨蛋!”
说着,他硬撑着虚弱的身体站起来。摇摇晃晃,头晕目眩。贺子晴心疼地急忙将他扶住,气得脸色惨白:“有凌度陪着,别墅里还有那么多保镖,你是担心什么呢?快坐下,我叫人准备点吃的给你。”
“我去找小瓷……”贺梓朗一把推开贺子晴,扶着所能碰到的家具,踉跄着往外走。贺子晴被贺梓朗推开,心里酸楚不已,眼睛忽然一模糊,但还是追了上去扶住他,对外面喊道:“来人,准备代步车,快点!”
保镖一听,急忙把代步车停在了楼下。贺梓朗还没上车,就觉得胃痛如绞,这一夜输了一些营养液,但是那根本无法代替食物,醒来之后本该进食,但他不听贺子晴的话。胃病犯了,他咬牙撑着,但是却已经连一个代步车都没法驾驭。“朗少,您要去什么地方?”
开车的保镖问道。去哪儿?楚瓷会在哪,他就要去哪里找她。从她认识他开始,麻烦不断,危险不断。“X先生”还没有找到,贺梓朗和楚瓷身边还有这个未知的敌人,但是对这个人的身份,却毫无头绪。金琪受控于“先生”,对楚瓷下药;龙震被“先生”收买,背叛贺梓朗……这些事情已经指出一点:“先生”就在贺梓朗身边,对他了如指掌。现在龙震已经被控制住了,可是别墅里居然还会出事,这不能不让贺梓朗害怕,那个他一直在寻找的“先生”,很可能就藏在这所别墅里……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他忽然想见到龙震。或许,他想最后再给龙震一次机会说出“先生”的身份,或许,只是关心楚瓷的一种直觉。“去工人宿舍楼!”
贺梓朗斩钉截铁下了命令。代步车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疾驰而去,留下贺子晴呆呆站在台阶上,脸色越来越白。她闭了闭眼睛,像是疲惫不堪似的。佳琳在旁边看到,急忙问:“大小姐,您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要坐下休息休息……”贺子晴睁开眼睛,茫然望着远方:“我没事,都退下吧。”
等佣人们都退下之后,贺子晴慢慢地走下了台阶,拿出手机来,缓缓地拨出一个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