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南一一身黑色的大衣在鲜血的包裹中如同黑夜里盛开的玫瑰,格外诡异。鲜血从黑色的发丝上一滴滴往下落,映照着他浓墨般的眸子里开出的狠意之花越发明显,风云残卷中包裹着猎豹般的凶狠,一个眼神都可以杀人。“阿钟,怎么是你?”
乔安惊讶的张大嘴巴,伸手就要替他擦拭从额头流到脸颊上的血珠。“这就是你办的好事?”
钟南一目光向下,直直射向陆子城,没容得他说话,便一把搂住乔安的腰肢,将她提起来,厉声吩咐,“走!”
只感觉到身子一轻,接着就是拥挤的碰撞和喧嚣的叫喊,乔安整个身子都被钟南一牢牢禁锢在怀里,穿梭过人来人往的洪流,她仰头用尽全力看向头顶上的人,尽管鲜血将他俊朗的五官破坏,尽管这个角度只能见到他冷峻的下巴,可那种无语言说的感觉,却让她突然生出无尽的喜悦,与劫难过的欢喜,这个人从天而降,救自己与水火之中,仿佛紫霞仙子口里说的如意郎君,是驾着七彩祥云而来。他来,便来,他来,是救赎,是重生。身后杜寒在做着什么样的收尾工作,身前排满了黑压压的汽车与整装待发的组织成员,一切都不重要了。此刻乔安的心里就只有钟南一,救自己与危难中的钟南一。“还看?不疼了是吧。”
从渝信门口到隆城最大的医院,一共走了将近半个小时的车程,钟南一全程被乔安一眨不眨的盯着,终于忍不住在等医生来的间隙发问。不说还好,一说手腕处剧烈的疼痛像被人唤醒了似的,钻心的疼,乔安放下人前的坚强与伪装,痛的脸揪成一团,扶着手腕喊,“好疼,骨头估计碎了。”
见她痛的额头上直冒冷汗,钟南一脸色大变,冲着门外怒吼,“医生呢,怎么还不来!”
走廊上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不过半秒钟的时间,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一大群呼啦啦涌进病房,末尾处跟着满脸愧色的陆子城。医疗仪器冰冷的在身体上游走,乔安害怕钟南一担心,死咬着嘴唇不出声,眼睛痛的微微闭上,自然没有见到钟南一给过陆子城警告的眼神。“乔小姐右手粉碎性骨折,双腿有擦伤,内脏有水肿迹象,建议立即住院治疗。”
为首的主治医生摘掉口罩,语重心长的对着钟南一补充。“你是病人的家属吧,怎么这么不小心,你难道不知道前段时间上海发生的踩踏事件吗,有多少人在事件中丧生!怎么没提高警惕。”
钟南一脸色铁青,陆子城更是愧疚的无地自容,连连点头。医生见乔安疼的实在厉害,便在做手术时加了麻醉剂,有了药物的作用,乔安很快便昏睡过去。手术室外面的幽长走廊上,钟南一一拳打在冰冷坚硬的墙壁上,虽没说话,可那气势也足够杀人百回。陆子城站在离他后背不远的地方,一直在抱歉,“南一,是我疏忽了,让乔安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害,你惩罚我吧,是我的不对。”
钟南一没说话,冷冷的站在原地没回头,陆子城的话不知道是听在耳朵里还是没听到,让人琢磨不透。“南一,你别不说话,看到乔安这个样子我心里真是比刀割还难受,你惩罚我吧,怎么样都行。”
任凭陆子城站在背后说了许久许多,钟南一始终一言不发,只有那满身的怒火昭示着他此刻的情绪。手术室门的打开结束了两人的对峙,钟南一见乔安被人从里面推出来,飞快的转身,经过陆子城身边时脚步顿了顿,阴森冰冷的开口,“我将她交给你并不是为了有这么一天,作为男人危险时刻让女人顶着,这样的你不是我钟南一交的兄弟。”
说罢留下站在原地呆若木鸡的人急匆匆赶往病房去。乔安醒来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这麻醉药的效果持续了多久,感觉窗外的天好像黄昏时的暗又想黎明时的明,分不清是早是晚。“你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一个声音略微有些沧桑的女声从病床旁边传过来。乔安惊讶的转过头,离自己右手边不远的地方,一个坐在轮椅上面容寡淡,神色温柔的女人正笑笑的看着自己。陆诗章将轮椅转到桌子边,端起一杯热水递过去,解释道,“ 我是子城的姐姐,你这段时间不方便,他也不怎么细心,我来照顾你。”
乔安正好渴的厉害,习惯性的想要用右手接住杯子,吃力的抬起手才发现,伤残的它被打上了厚厚的石膏,移动起来太过困难,无奈只好换左手。陆诗章见状伸长身子拿过水杯就要喂她喝水,头一次被一个陌生的同性喂水喝,乔安有些窘迫,赶忙用左手接住杯子,“我自己来,没关系的。”
“其实我也没什么大碍,有护士照顾就可以了,太麻烦你从阳城赶过来,我没关系的。”
陆诗章看起来约莫有三十三四岁的样子,和陆子城长得一点都不像,她的腿看起来很不好使,整个人也散发出苍老与阴郁的气质,有点郁郁寡欢的味道。见乔安有心不让自己插手,脸上没表露出什么,很自然的将手收回来,有些自嘲道:“我这腿废了好多年,早已习惯了,你也别觉得不合适,我家就在隆城,过来很方便。子城从小就不怎么细心,让他过来只会添乱。”
有人这么直白的揭露自己的伤疤,反而让乔安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是陆总太客气了,休息个一小段时间就没事了。”
陆诗章似笑非笑的看着乔安,没说话。她浑身那种阴郁的气质,看着人不说话的时候,乔安竟觉得格外的瘆的慌。房间门突然被推开,这才结束了这诡异的相处时间,陆子城神色看起来不是很好,忽略了一旁的陆诗章直接看着乔安问,“怎么样,还疼吗?”
乔安摇摇头,想起这次乱糟糟的事情,不放心的发问,“渝信的事情怎么样了,今天这场混乱是不是有人故意操作的?”
陆诗章听两人有谈公事的倾向,很自觉的想要回避,陆子城没留意,摆摆手,“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好好安心的把身体养好,我一定不会罢休!”
乔安心里着急,哪能不管张嘴就要再问,陆子城转头仿佛这才看见坐在一旁轮椅上的人,转头说:“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了,要是有不方便的地方就多叫几个下人过来。”
陆诗章拉住陆子城的手,安慰性的拍拍,口气和善,“你放心好了,乔小姐救了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陆子城点点头,看了窗外一眼,回头冲着乔安说,“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
转身要走的时候,又停下步子,满是愧疚的补充,“这事儿都是我没计划好,让你受伤了,实在抱歉,我会…”乔安哪里能容得他将后面的话说完,不说这点伤真是没什么,就说她现在的立场,陆子城的下属,危险时候保护上司也是应该的事情,“陆总,这都是我分内的事情,应该做的,您这样说我真是坐立难安了。”
陆子城听完,从心口微微叹出一口气,站在原地沉吟半晌,点点头而后离开了。陆诗章见陆子城离开,赶忙推着轮椅跟在后面出了病房,追他到电梯门口,喊道,“子城,是不是渝信除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陆子城停下来,回头,“没事,你想多了,帮我好好照顾她就好。”
“你还要瞒着我!你当我是瞎子聋子么?全隆城都知道的事情我怎么会不知道?”
陆诗章的语气激动,说到后面有点声嘶力竭的感觉。和陆诗章的情绪截然相反,此刻的陆子城一脸平静,“我说过你不用管了,把事情做好就行。”
“为什么不管,我为什么不管,你别忘了我也是陆家人!”
眼看陆子城要走,陆诗章追在后面大喊。“你以为你还是吗?很多年前你就已经不是了。”
电梯来了,陆子城就留下这么一句话,毫不犹豫的离开了。原本神色激动的女人,颓然倒地。两人都走了,留下乔安一人在安静的病房,虽然浑身哪里都痛,可头脑是清醒的,想起钟南一最后的脸,心里十分焦急,摸着电话就要给他打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