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没有丝毫留恋,甚至连告别的讯息都不给他发一个,那么既然能做到如此狠心,她还去曾经一起去过的地方干什么?为什么不再决绝一点,要断就彻底断掉?乔安,你为什么总是给我留有奢望的余地,你这个样子,要我如何放得下你,要我如何才能忘记你?这一生这么漫长,如果我戒不掉你,是不是我白日里都要像行尸走肉一样地活着,然后晚上再来承受剜心剔骨一样的痛苦?钟南一的心因为疼痛而颤抖抽搐着,只是这些年他习惯了隐忍,怒气也好,悲痛也罢,他一直都克制着不发作出来,也不会用摔东西、酗酒这些方式发泄,在压力最大的时候,有些男人靠买醉来缓解,他唯一的方式却是用压制的方式来平息所有激烈的情绪。他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男人。就像现在,他紧闭着双眼,修长的眉毛蹙在一起,攒起深深的纹路,汗水从额头滚落至苍白的面容上,钟南一咬牙像是承受着病重患者一样的疼痛,手掌用力地按在揪疼的心口上,恨不能把心掏出来,这样才不会感觉到痛。“大哥?”
杜寒在那边叫了一声,男人这才从沙发上坐起身,慢慢地咽下涌上喉咙的一口血,“我在听。”
他极其平静的语气,像往常一样没有波澜起伏,“她安全抵达就好了。先这样吧,我挂了。”
她只有离开阳城,才不会被社会的舆论和流言蜚语所伤,那些赵倩拿过来的照片,既然所有人都知道,她也免不了意外。乔安,既然你想离开,那我便来收拾残局吧。只要你能过得安定平和。这也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情。乔志国正在书房里看书,管家端着热茶推门进来,恭恭敬敬的将东西放在桌子上,斜眼扫视了下桌上铺满的报纸,试探性的开口,“老爷,他真的回来了吗?还是有心人故意在试探?”
乔志国端起茶杯却没有喝,满面凝重之色,道,“当初若不是钟南一强烈坚持,我定然不会留他性命。如今他终于变成隐患了。”
管家对当年二爷篡位,夺了乔氏总裁位置一事心里十分清楚,他是和老爷一起经历过来的。这么多年乔建新的存在一直是老爷心中的一根刺,再加上大小姐手中还握着乔氏的部分股份,老爷一直担心有一天他们父女会利用这些做出个什么事情威胁到既成的地位和利益,因此一直有所防范,却没想到还是让他钻了空子出狱了。大小姐听说一直在美国,而今不声不响的回到阳城,难道等待的就是这么个机会么?她可知乔氏早就不是几年之前的样子了,自从老爷上台后便清光了集团里所有的老人与原有的部下,真正的弄了一次大换血,仅凭着他手里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股份,是掀不起任何风浪的。在没有任何周全的计划和打算做铺垫的前提下,冒然像外界公开消息,这无疑是作死的节奏啊。依照大爷以前在商场上的手段和心机,是万万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的。这中间到底有什么猫腻呢?“马上找到乔建新!这一次决不能给他任何生还的机会!”
乔志国放下杯子,双眼露出满满的狠戾,锐利的鹰眼给了管家一个杀人灭口的命令!乔安从机场出来后抬头,久违的泸沽湖的上空乌云密布,灰蒙蒙的,远山和湖泊以及马路被灰色的云彩笼罩着,萧条又凋敝。和上次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的景色截然不同,心中又涌起酸涩之感,低头拉着行李箱直奔春节时和阿钟一起住过的湖心小屋。这一次来的突然,春天又是泸沽湖旅游旺季,没有在网上提前预定好房间,乔安以为这里稳定是被人住满了,带着有些忐忑的心情慢慢走到目的地,却发现原本门前挂着今日房价的牌子竟然不见了。一草一木皆如从前,只是门口的小房子里坐着一位正在用拖把蘸水在地上写毛笔字的老人,他背着手单手不断的龙飞凤舞,看起来既悠闲又从容。看他神态就知道应该是生活在这里的本地人,能在小屋门口作画的八成就是老板或者老板的亲属,但乔安仔细想了想,上一次来仿佛没见过他,难道住宿的地方是换主人了?带着一丝不确定,她站在原地弱弱的开口,“请问这里还可以住宿吗?”
“不住了不住了,这里被人买下来做成私人宅邸了。”
老人一边说一边慢悠悠的转头,待看清楚面前人的脸时,稍稍一愣,随即便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照片,仔细对比了一下。和颜悦色的说,“是乔小姐吧,快进屋坐。”
乔安被喊的莫名其妙,这里离阳城十万八千里远,怎么会有人认得自己呢,而且他刚刚说被人买下了做私人宅邸了。自己在这里一个人都不认识,怎么好意思冒然去他人的家里。心里这么想着,就站在原地没有动。老爷子见她不动,这才知道自己冒昧了,复又将照片拿出来,递给她笑呵呵的说,“喏,这上面的小姑娘就是你没错吧。”
乔安接过照片一看,在冰天雪地的世界里,自己穿一身白衣,带着鲜红的围巾,正捧起地上的雪团,笑意盈盈的看着前方,那弯成月牙的眼睛和翘起的嘴角,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布自己的幸福。看乔安好像相信了,也不那么排斥了,老人才再次开口,“钟先生在春节的时候就将我们这湖心小屋给买下来了,我一个糟老头子原本是要死的,多亏了钟先生相救才得以苟延残喘,多活个几年。后来我知道他在这里有产业便自己要求过来帮他看房子。”
“钟先生说乔小姐你很喜欢这个地方,说不定以后你们俩会常常来这里小住,就给了我你的照片,让我看到你了把钥匙交给你,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了。”
乔安推开篱笆门走进院子,诧异地发现院子里的草坪一如既往的平整,偌大花园里的奇花异草也生长的极好,很显然有人一直在打理。她不敢相信的走进屋内,客厅里的吊灯、窗帘、沙发、茶几……以及她当初肚子痛被钟南一抱着躺过的长椅都原封不动的存在,一切的一切都跟春节时无异。乔安惊讶的抬手捂住嘴,想起那一日看过篝火晚会回来的路上,自己曾冲动的说希望以后能永远和阿钟住在这里,猛然间明白过来。阿钟不仅把她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牢牢记在心里,还默默的替自己完成了一半的心愿,在回阳城后的半年里,仍然让人每天过来打扫。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一直都把自己牢牢的放在心上。乔安眼中的泪水“吧嗒吧嗒”地掉下来,她连忙拿出老爷子给的钥匙,插进锁眼。慢慢地走进去,没变,一切都没有变。当初嫌弃窗帘太厚重而临时选择的轻巧的纱窗窗帘,从湖边扯回来的水草,吃了当地小吃觉得很好看的食品包装袋……以及自己遗忘在这里的红色围巾,仍然摆放在那里。乔安迈着脚步慢慢走到阳台上,不出所料,那张长长的躺椅,以及躺椅上铺着的厚厚的羊毛毯子,就连松软的两个抱枕都没有换过。走出阳台再到卧室,这是一间她同样没想到会有变故的房间,推门惊讶的发现,正对着窗户的那面墙壁上挂着整整一面墙的相框。走近一看,照片里的每一张都有自己,从丽江到泸沽湖,从泸沽湖到香格里拉,每一张都是她和他自己。乔安突然想起来,在香格里拉的最后一页,秦苗苗想要自己手中的照片回去做纪念,阿钟当时为什么会突然不做声了。原来,原来在自己随意说出一个愿望后,他便默默的为自己实现了。乔安睁着眼睛,大颗大颗透明的泪珠子滚滚而出,片刻功夫便湿了整张脸,她侧过身子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膝盖抵在墙壁上抱住自己,失声痛哭出来。整个房间里回荡着压抑而悲戚的哭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哭得累了,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梦里她和阿钟又回到这里,依旧躺在阳台上长长的椅子里,身下是松软的带着阳光味道的毛毯,身后是那人宽大的胸膛,眼前则是泸沽湖美到极致,一望无际的湖水。梦里的乔安笑了,笑的很开心。再醒来时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了,乔安浑身乏力,躺在那里盯着头顶的蚊帐很久,她才起床回到洗手间里洗漱,她决定以后就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