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急报传来,满朝文武无不色变。那内侍匆忙而至,群臣目光纷纷看来,杨广亦是忍不住一惊,沉声道:“速将急报呈上。”
待这份八百里急报放在杨广御案之上,他也顾不上许多,连忙查看起来,脸色也逐渐变得难看,显然不是什么好事。群臣尽皆屏息凝神,不敢出言打扰。如此片刻之后,杨广终于难以掩饰平静姿态,近乎歇斯底里的喊道:“伍家小儿安敢欺朕!”众人听得此言,除却一惊外,更是好奇急报写的什么。究竟是南阳出兵攻打二郡,还是二郡近日发生什么异变。当是时,杨广竟猛然站起身来,呵斥道:“伍家反贼窃据南阳,如今竟然夺取二郡,还敢自称……替天行道,真当朕对他们束手无策吗。如此奸贼逆贼,若不将之诛灭九族,难解朕心头大恨,真乃奇耻大辱……”众人老老实实憋着,不敢打断杨广发泄。但他们也似回过神来,方才杨广说的是夺取二郡,而不是出兵攻取,难道就这么点时间,淮安、淯阳就已经陷落了?匪夷所思,难以置信。方才应下镇守淅阳的杨素脸色不大好看,但他未曾亲眼见得急报,一时间不敢胡乱猜测,只好迟疑不定的向前问道:“陛下,莫非二郡已经……失守了?”杨广瞥了杨素一眼,心中恼怒随着方才怒骂稍微散了些,但他还在气头上,并未给人什么好脸色,只是冷哼一声道:“你们自己看吧,朕已然决定,即可抽调各部兵马,再度进讨南阳反贼。狗贼欺朕太甚,真以为大隋无人能治他们?”顾不上听杨广之言,群臣接过急报查看,发现二郡果然已经失守。兼之伍家兄弟高举替天行道的大旗,称杨广为谋逆之辈,可谓直接撕破脸皮,难怪杨广看了如此恼火。为首的几位大臣面面相觑,有些东西各自有所听闻,但是他们没有伍建章的胆气,只能选择委曲求全,附和于杨广。如今杨广登基为帝,就算私下会有考虑,却无人敢妄自提及。天子终究是正统,手中实力也颇为强悍,哪有那么简单?至于杨广方才提起再起甲兵,等群臣回过神来,顿时面露苦色。连韩擒虎率领六十万大军都败了,他们拿什么去对付?别说现在难以聚集六十万大军,就算勉强调集六十万大军,难道有人远胜于韩擒虎,自信轻易诛灭南阳的伍家余孽吗?就算是杨素方才请战,也没有这个自信。他所想的只是暂时稳住南阳周边郡县局势,避免南阳势力扩张太快,过个几年时间,恐怕真要影响到大隋中枢了。包括宇文化及在内,他早就劝说杨广不可继续开战。若是开战对他有好处就算了,可这平白无故送人头,哪有什么收益?再者说了,宇文化及寄希望于宇文成都,毕竟此子武艺超群。若能在此间立功封侯,对宇文家接下来发展大有裨益。可现实如此残酷,好不容易碰上一场大战,包括杨广在内,全都对宇文成都抱有极大信心,结果碰上了好几个对手。有时候宇文化及忍不住怀疑,难道是自己高估了宇文成都的实力,世上这般凶悍的人物不在少数,那为何平常少见?思量不得结果。踌躇片刻,宇文化及和杨广对视一眼,二人在此事上的出发点是一致的。绝不能让杨广再度兴兵,这肯定是赔本买卖。上头的杨广让群臣查看急报,方才之言也是试探,忍不住又说道:“区区南阳反贼,难道我大隋竟无能人勇将,还要让此贼叫嚣,如此大张旗鼓污朕之名,诸位爱卿谁敢与朕分忧?”突然间,宇文化及、杨素二人出列。杨广微微眯眼,平静表情下目光十分幽深,打量着二人,随后说道:“二位爱卿有何良策?”虽然眼下并非劝谏良机,可杨广态度十分坚决,无论是为了自身利益还是其他,宇文化及都不能坐视不理,拱手道:“启禀陛下,微臣以为当下并非出兵良机。南阳反贼本就大胜之势,恐怕此番夺取二郡,也是为了激怒于陛下,让陛下以仓促之兵征讨,恐怕到时候还要重蹈覆辙。不如暂且修养两年时间,仆射带兵镇守南阳周边,定让贼人不敢肆意。待朝廷准备就绪,以精兵猛将杀入南阳,一举胜之。”
劝谏这玩意,既要讲清楚道理,又要给杨广留够面子。宇文化及亦是煞费苦心,他深知杨广喜好,自然不会贸然得罪。杨素亦是紧跟其后,朗声说道:“启禀陛下,微臣亦是觉得眼下不宜出兵。纵然反贼夺取二郡,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眼下强行征调兵马,势必要动边境骁勇,若是因此边境动荡,恐怕得不偿失。至于南阳反贼,对比下而言何足道哉,待日后重整兵马,定然能够轻易胜之。如此肆意妄为之奸贼,千刀万剐南消其罪。”
原本杨广冰冷面孔,只听着二位大臣进言,似乎全然没有听从之意。但等杨素说罢,杨广忽然露出笑脸,让人看不出破绽,反而大大咧咧道:“二位爱卿有心了,朕方才不过试探之言,区区南阳反贼而已,迟早能够将之诛灭,朕亦知大局为重,岂会轻易决定?”听得此言,群臣面面相觑,一时间又摸不透杨广在想什么了。莫非方才的暴怒也是假的,只为了试探众人的反应?此事未免过于夸张。就算宇文化及和杨素也没反应过来,莫非他们真的会错了意。这可就太尴尬了,他们主动出列劝谏,也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不过杨广没有强说出兵,终究是件好事。杨素虽有自身考虑,但所想亦有大隋天下。可在宇文化及看来,自身才是关键。若是宇文家能在此战谋利,甚至不用杨广开口,他就会主动图谋。杨广的东西不是他的,到了自己手里的才是自己的。如此,宇文化及、杨素二臣,纷纷拱手道:“陛下乃是圣明之君,我等臣子无法领会陛下深意,真是令人惭愧不已,方才之言若有不当之处,还请陛下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