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如兰从帝陵离开之后,立即奔赴凌府找凌展鎏商议。派人将礼部尚书的家底查了个底朝天,连祖上十八代的祖坟埋在什么地方都没放过。与此同时,秦墨瑶也通过沐阳,拿到了礼部尚书的资料。真想不到,礼部尚书清正廉洁,名下的儿子确是一个不成器的执绔子弟,每天混迹赌场青楼不说,强抢民女这样的混账事没少干。仗着自己有靠山行凶作恶,他非但没半点儿事,愈发的得寸进尺,惹上了人命官司。奈何上头有礼部尚书的头衔压着,小官都不敢得罪了那位爷,拿些银钱打发了事。秦墨瑶越看越心惊,越心惊越生气,她啪的一声将手中的茶杯砸碎了。她最见不得人不拿生命当回事儿,礼部尚书之子却触碰到了她的底线。简直可恶!“暝王妃消消气,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恶人终有恶报。太子和二皇子一向关系不和,待太子掌管礼部,定会对礼部上下进行清洗,到时候那些见不得人的陈年旧账,可是要慢慢清算的。”
沐阳心知秦墨瑶因何而气,忙劝慰道。也对,二皇子易池凌掌管礼部多年,太子总要在礼部安插自己信得过的人方能安心。礼部尚书干的那些破事,正是给太子在圣上面前参奏二皇子的一个好机会。纵是如此,秦墨瑶心里仍是不解气,她吩咐道:“沐阳,这两日你派人盯着凌府和东宫,太子妃的行踪尤其要注意,若是太子妃闹出了什么动静,我们可不能干看着,毕竟我还依仗太子妃救我出苦海。”
秦墨瑶说完,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沐阳脊背一凉,登时觉得她的笑意渗人,似乎在算计着什么。“是,任凭暝王妃吩咐。”
沐阳得令,躬身离开。秦墨瑶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顿感困意重重。她简单地吃了点东西,爬到床上去睡了个昏天黑地。半夜的时候,秦墨瑶却被人从沉睡中推醒。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李公公站在床前,身后跟了几名侍从。“李公公深夜前来,可是有事?”
秦墨瑶一下子清醒了,对于李公公的出现,感到诧异。“不是咱家有事找你,是圣上。”
李公公后退几步,上下打量了衣着整齐的秦墨瑶一眼,说道:“请您收拾一下,随咱家入宫面圣,莫让圣上久等。”
秦墨瑶下床,整理一下身上的衣裙,笑道:“我没有什么要收拾的,麻烦李公公带路吧。”
李公公见她的衣着举止没有不妥之处,遂点了点头,转身带路。秦墨瑶连夜进宫,见到了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她未来得及行礼,皇帝冷声打断她,“大胆秦墨瑶!”
众人被一声怒吼,纷纷下跪。秦墨瑶惊异的抬头看了皇帝一眼,然后垂下头,跪在地上,“皇上息怒,不知奴婢犯了什么错,让皇上如此震怒。”
皇上怒视着大殿上,规规矩矩的秦墨瑶,怒斥反问:“你当真不知自己干了什么事?”
“请皇上详言,奴婢洗耳恭听。”
秦墨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只是一个下午的时间,凌如兰的动作竟然如此迅速,将事情办好了?果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好!好!好!真是好得很!”
皇帝气得胸膛起伏,他给李公公递了一个眼神,李公公会意,带着一干侍从退出大殿。他继续开口道:“二王妃带着人上礼部尚书府闹了一通,扬言要讨个说法,两家婚事闹黄,闹得满城风雨,是不是你派人做的?”
皇帝耳目众多,想必早已派人暗中盯紧秦墨瑶的一举一动。凌如兰和沐阳出入她居所之事,一定瞒不过皇帝。秦墨瑶大方承认,“奴婢曾答应过皇上的事,定然要尽力而为,才不负皇上所托。”
皇帝眯起眼睛,露出深沉的目光。秦墨瑶变化太多了,现在的行事作风不再像以往那般莽撞,而是善用巧计布局。他喜欢聪明的人,但不喜欢太过于聪明的人,秦墨瑶若是拿捏得当,定然是一把宝刀。若是拿捏不好,锋刃就会割了自己。皇帝心沉如水,不知易池暝身边多了一位足智多谋,诡谲多变的王妃,是好事还是坏事。太子易池熏身为长子,却性格软弱平庸,不是皇位的最佳人选。除却太子,成年的皇子只有四位,但心思不齐,能担当大任的,只有……皇帝嚯的站起身,迈下台阶来到秦墨瑶的身前,居高临下:“你倒是忠心。”
他的语气缥缈不定,猜测不透是贬义还是赞扬,秦墨瑶更坚信前者。伴君如伴虎,皇帝的心思不好猜。“圣命难违,奴婢贵为臣,应当为皇上鞠躬尽瘁。”
秦墨瑶声音铿强有力,脊背挺得笔直,匍匐在地。皇帝盯了她片刻,并不着急让她起身,而是转移话题:“听闻陪陵殿试,你表现张扬,倒是招来不少非议。”
秦墨瑶低头不言,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皇帝后面还有话等着她呢。果然,皇帝突然沉了声音,“你可知破坏陪陵殿试,可是对先皇的大不敬,仅凭这一条罪责,朕就可以命人摘了你的脑袋!”
古人讲究百善孝为先,皇帝注重孝德,许是有人以此为计,在皇帝面前作了文章。秦墨瑶见招拆招,既然背后使坏之人欲以孝德压她,她亦不妨利用孝德脱罪。秦墨瑶骤然潸然泪下,声音怜悯:“皇上明鉴,奴婢并非有心破坏殿试,而是为先皇担忧。众人皆知,我大齐上下一向重视孝仁。历代先祖立下陪陵侍女这一项规矩,是为了弘扬孝德仁义,以彰显我大齐风气底蕴。既然陪陵侍女要通过考核之后,才能服侍先皇,定然是为了防止污秽之风染了圣心。”
秦墨瑶微微直起身,用余光打量皇帝的神色,见他拧眉深思,似并未大怒,她乘胜追击:“陪陵殿试定下的规矩,定然会与现实有些冲突。但重在体现孝意,只要孝德到位,先皇满意,过程兴许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秦墨瑶忽然哭得更加可怜了,“皇上,奴婢已经身为人母,怎会不理解晚辈对长辈的孝心。奴婢胆子再大,也不敢枉顾圣意,做出有所违背伦常之事,请皇上明鉴。”
皇帝见她真情流露,不像是作假,骤然联想到暝王府刚出世不久的世子。他不是顽固不化之人,他是皇帝,亦然是人父,对秦墨瑶的哭诉深有同感。不知为何,皇帝竟生出一丝不忍,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其实秦墨瑶在殿试上的言行举止,细想之下,并未不妥。只是负责监视殿试的皇后和众嫔妃有众多不满,碍于先皇威严,皇帝不能置之不理。“万幸殿试并未造成重大影响,朕念你对先皇一片孝心,就降罪于你。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明日起,你务必要在先皇灵位之前,诵经念佛,以示忏悔。”
皇帝威严道,“当然,朕之前答应你和暝王之事,依然作数,就看你是否有能力办成。”
“奴婢谢恩,定然尽力而为。”
秦墨瑶以表忠心,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朝她挥挥手,命令她退下。秦墨瑶行礼完毕,转身离开大殿。吹拂着冷风,她精神熠熠。飞檐下,宫灯摇曳,风铃作响。远处,一人踏碎烛光,迎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