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蒙蒙亮。黄山寺的钟声缓缓响起。一向浅眠的秦墨瑶也起了身。听到动静的墨夕走了进来,她睡眼朦胧,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呆呆道:“阁主,我去给你端水进来洗漱。”
“嗯。”
秦墨瑶淡淡的应了一声,穿戴整齐之后,墨夕正好将洗漱用品端进来。洗漱过后,用完斋饭,天终于亮了,却依旧是阴沉沉的,想必会有一场大雪要下。大齐的隆冬,雨雪多,又冷。秦墨瑶将一个药瓶递给墨夕,“你去东厢房看看,给他喂一颗丹药,顺便打听一下,那名护卫回来了吗?如果回来了,即刻来通知我。”
“是。”
墨夕接过药瓶就往外走。出了禅院,秦墨瑶按照昨天的记忆,走向静梅园。那座禅院禁地......昨夜的笛音便是从那里传过来的。秦墨瑶站在长阶下,抬头仰望。天际开始飘下雪花,这里的温度比山脚下的要低。这里的风,是蚀骨的冷。秦墨瑶戴上兜帽,一步一步朝上走。踏着积雪,迎着冷风,再一次踏着小木门前。她伸出通红的指尖,抵着小木门。笛音,又来了。这一次音律却十分欢快,不复昨夜的哀恸。冷风拂过,山色清幽。秦墨瑶的心尖猛地一跳,她轻轻地推开禅房的门。映入眼帘的是满园的红梅,红的耀眼。她迈开步伐,绣鞋踏在柔软的积雪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走入红梅树间,前方飘荡着雾霭,看不清前方的景象。秦墨瑶凭着感觉走,发现随着她的深入,周围的白雾渐渐散开,视野逐渐清晰。一袭白色锦袍的男子背着身子,负手站在红梅树下。雪白长发垂落至腰间,尾部仅用一根淡绿色绸带扎住。秦墨瑶顿时一怔,停下脚步,看着男子。男子背着身子,秦墨瑶看不到他的容颜,但从他的衣着和气质上判断,他很年轻,不过二十岁上下。周身被一股白色雾气所笼罩,微风吹起他的雪白青丝,如仙如梦。秦墨瑶看着男子,清凉的眸子微微眯起,细细地打量着他。他背手而立,袖长白皙的指尖捏着一支碧绿色长笛子,笛子上挂着一块月牙白玉佩。片刻之间,秦墨瑶收回视线,欲悄声离开。“姑娘既然来了,何必着急着离开。”
就在秦墨瑶转身的那一刹那,男子回头,温润有力的声音在寂静的四周响起。秦墨瑶缓缓转身,一张俊逸非凡的容颜映入眼帘,那双眼睛却是赤红色的,红的耀眼,红的可怖。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含着一丝清凉的笑意。她曾在别人的身上看过类似的眼睛,易池暝的赤目是烈火般的炽热,墨夕的赤目是阴寒的红光,唯独这名男子的赤目,是邪魅的张狂。男子一步步走向秦墨瑶,“本君这处禅院,已经二十年未曾来过一位客人了。”
二十年......这个男人竟然被困在这里二十年!秦墨瑶警惕地后退两步,男子见状,骤然停下了脚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姑娘,何需怕本君。”
“贸然打搅,实属无意,我这就离开。”
秦墨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转过身。砰的一声,小木门顷刻间关上,不远处的白雾流动着,将入口遮挡住了。秦墨瑶定在原地,不是她不走,而是她根本走不得。她的面前像是建了一堵空气墙,挡住了她的去路。“本君这里已经二十年未曾有过客人来了,姑娘不如陪本君说说话,聊一聊二十年的苍生变化,如何?”
男子轻笑,声律低沉磁性,“本君的茶,并不比任何一处的差。倘若本君开心,便放姑娘离开,如何?”
听似是商量客气的语气,其间蕴含着阴森的威胁。秦墨瑶眸色微凝,转过身,看着如嫡仙一般的俊美男子,她笑道:“既然公子盛情相邀,哪有推拒的道理。”
“请。”
男子一甩衣袖,身后的云雾散开,露出一个小湖凉亭。奇异的是,周边的空气寒冷,那一处小湖泊却是活水流动,清澈的湖底下游荡着小鱼。秦墨瑶踏过原型石墩,走到亭子里。石桌上摆着一盘玉质棋盘,棋局已经下了一半,却进入了死局。男子见秦墨瑶盯着棋局出神,他淡笑道:“这个棋局下了二十年,姑娘若是有兴趣,不妨来对弈一局如何?”
二十年的死局......这是在等有缘人解开么?秦墨瑶眸色闪了闪,伸出指尖拂过棋盘的边沿,一股渗人的冷意从指尖窜入身体的四肢百骸。“如果你赢了本君,本君就送你一件稀世珍宝。”
稀世珍宝,倒是可以期待一下。秦墨瑶闻言,挑了挑眉,淡淡道:“好!”
“倘若姑娘输了......”男子拉长了语调,嘴角微微上扬,“本君要姑娘的余生,相伴。”
“公子不觉得条件不公平吗?我赢了,你只许我一个稀世珍宝的承诺,然而却不肯透露是何稀世珍宝。而你赢了,却让我赔上余生,未免有失公允。”
男子微微侧头,眸光潋滟,“那便再许姑娘一个永无限度的承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