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浩几次抬眼看，犹豫着：“柔柔她，要被送到美国北部的学校去了。”

苏忆说不吃惊是假的，她眼睛鼓得浑圆，将要脱口而出的“为什么”又被她活活咽进肚子里去。可笑的是她在下一秒已经反应过来，美国北部的学校，一定是那个人做的手脚。“你不愿过着相爱的人分隔两地的日子所以才要跟顾柔柔分开？”

苏忆嗤笑，对沈浩抱有正常的尊敬，真是件难能可贵的事。“当然不是，”沈浩急着否认，伸手就要拉住苏忆。苏忆眼尖的立马后退两步，眼睛里起了恐惧。沈浩以为苏忆是在害怕自己，连忙解释：“我不会伤害你的，只是想跟你重新开始，离开那个男人，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苏忆收起了表情，却在心里毫不掩盖的嘲笑沈浩的简单，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自己经历了什么，可能就不会知道，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不可能的，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苏忆赶紧离开沈浩一点距离，怕顾承靳又找来偷拍的照片，诬陷到她身上。望着苏忆背影，沈浩脸上一片阴翳，不自觉捏紧的拳头，似乎正盘算着什么藏在深处的阴谋。一出到校门口，苏忆飞速上车，盯着顾承靳的侧脸催促：“你怎么在门口来接我了，快开车，别被别人看见了。”

她小心翼翼的把头埋得低了点，顾承靳一边发动车辆一边观察她谨慎的表情，冷淡道：“跟我在一起觉得丢人了？”

她确定顾承靳是在认真问，吞咽下口水后问：“小叔叔对自己这么不自信？”

这确定是顾承靳该问出来的话？顾承靳冷哼一声，没作回答，只继续稳稳地开车前行。苏忆望了望窗外，都是陌生建筑，她随口一问要去哪，顾承靳简单答：“机场。”

苏忆直了直身体，眉峰轻皱：“我们去机场做什么？”

“送该送的人。”

顾承靳的回答模棱两可，可她却从中捕捉到蛛丝马迹。等到了机场之后，她跟在顾承靳身后，来到一群人面前，等人群自动散开让出一条路后，正中间的顾柔柔已经哭红了眼睛。见苏忆和顾承靳来，顾柔柔用手背擦了擦红肿的眼，只留下埋怨和愤怒。顾承靳却置若罔闻，牵起苏忆的手，走到顾柔柔面前，开口冷淡：“别错过登机时间。”

顾柔柔一听，他的态度果断又坚决，眼角的泪水又没忍住，哗啦啦的往下掉，她埋怨：“小叔，我不想去，求求你了小叔。”

她身边的顾成山和陈凤再怎么不舍，也只能宽慰她让她坚持半年就找顾承靳松口放她回来，他们深知现在顾承靳正生气，说什么都没用。“柔柔，”顾承靳罕见的有耐心，手指轻轻拍着顾柔柔的脑袋，声音柔和：“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选择付出代价，不是吗。”

顾柔柔只觉得一阵刺骨的凉意，顾承靳明明温柔，却让她不寒而栗。顾承靳往斜方一扫，陈凤一个激灵，她深谙报复总会轮到自己头上，吓得脸色惨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小叔，我想沈浩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顾柔柔双手拉扯顾承靳的衣袖，楚楚可怜的仰望顾承靳，她软着声音求他。至少有个人还能陪在自己身边。顾承靳嘴角轻牵，表情莫测，他比了个手势，身后的黑衣男助理拿着个东西走上前，苏忆一看，是个黑皮包。“在你确定之前，先听点东西。”

众目睽睽下，助理打开皮包，拿出类似录影笔的东西，调到最大音量，在安静的人群里，突然响起没出现的沈浩的声音。“小忆你不知道，这日子，我真过不下去了，我要跟柔柔分开。”

比其他人还要震惊，苏忆太熟悉，这不就是刚才，从考场离开时，沈浩叫住自己说的话？“你不愿过着相爱的人分隔两地的日子所以才要跟顾柔柔分开？”

“我不会伤害你的，只是想跟你重新开始，离开那个男人，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每一句每一字，都是刚才发生过的，她和沈浩面对面的谈话，现在却成了录音，落到顾承靳手里。苏忆惶恐的盯着顾承靳的侧脸，看他神色如常，越发恐惧，究竟顾承靳的通天能力，还能到达哪一步去。顾柔柔面如死灰，紧咬着下唇像要咬出血来，她赤红的双眼里满是被羞辱后的窘迫，身体因激动微微颤抖。就在此时，从厕所回来的沈浩突然出现，捕捉到每个人脸上的古怪表情。以为只是因为顾承靳和苏忆来了而已，他自然的朝顾柔柔旁边走，刚一到，突然被顾柔柔一个耳光，扇得侧过了脸。脸上很快起了红印，也肿了起来。“柔柔？”

沈浩迷茫地盯着顾柔柔，他下意识地想求饶，可这么多外人在，特别是苏忆还……顾柔柔眼睛里喷着火，一个反手，又扇了沈浩一耳光。就在人流攒动的机场，顾柔柔来回耳光狠狠地扇打在沈浩脸上，沈浩稍微往后仰想躲，却被顾柔柔一个尖锐的厉声阻止。“沈浩你敢躲一次，我马上让你爸公司倒闭！”

沈浩浑身一僵，似斟酌片刻后，又慢慢的前倾，不再躲避。苏忆此时缓缓闭上了眼睛，耳边突然传来热气里包裹的顾承靳磁性嗓音：“怎么不看了？不高兴？”

高兴？她情绪杂乱成团。现在被顾柔柔当众狠狠甩巴掌的人是沈浩，因为沈浩依傍着顾柔柔，因为沈浩忤逆顾柔柔。那如果今后的某一天，同样的事发生在她和顾承靳身上。到时候被这样对待的人，就是毫无依靠的她了。足足五分钟时间，顾柔柔才停下了动作，眼中的愤怒没有就此消停，陈凤拍了拍她的背，想帮她缓缓气。直到此刻沈浩都一脸懵然，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瞧了瞧苏忆，见苏忆脸色也不好看，心里的疑团更重。顾承靳松开苏忆的手，这才慢慢朝沈浩走去，他强大的气场逼近，吓得沈浩连头都不敢抬。纤长手指放在沈浩稍稍凌乱的西装领上，慢条斯理的帮他牵扯整齐，悠然道：“她有丈夫所以，无法跟你从新开始，抱歉。”

他语气里毫无歉意，更像黝黑的夜，随时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沈浩茫然的脸上起了波澜，惶恐紧张一点点浮现，他突然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再看向苏忆，多了几分难以置信。苏忆低垂着眼，不跟沈浩有视线上的纠缠。她知道，沈浩一定是以为她从中做了手脚，好离间他和顾柔柔，不然顾承靳怎么会把他曾经说过的话回答一遍。即便现在她解释，又有什么用呢。“好了好了，检票时间到了，柔柔你先过去，什么事都等之后再说。”

顾成山打着圆场，俨然一脸疲倦，陈凤在一旁低声附和，见顾柔柔还有不想走的意思，立马扯了扯她的胳膊，小声嘟囔了两句。顾柔柔在百般个不愿意下，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上了飞机。而沈浩红肿的脸上写满无措，陈凤对着起飞的机身叹气，再回头看见沈浩，为女儿痛心的她，立马破后大骂。“沈浩行啊你，你还学会吃里扒外了，回家，我好好收拾你。”

顾成山何尝不疼爱女儿，也迁怒到沈浩头上，要不是碍于顾承靳还在，他估计会马上朝沈浩动手，他冷声呵斥：“回家！”

其他人也跟着顾成山一行人走了，苏忆和顾承靳还留在原地。她平静的盯着面前落地窗外的飞机跑道，一言不发。顾承靳走到她身后，自然地伸手环在她腰间，稍稍弯腰，把下巴抵放在苏忆的肩膀上，轻声问：“在想什么？”

她摇头。她没说谎，脑中一片空白的她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是在猜想，这个世界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样荒谬可怕。已经开始赤裸裸的人吃人了。“在想那个男人？”

顾承靳微微动怒，手上的力道落重，听苏忆吃痛的闷哼，才稍稍放松：“我不允许。”

苏忆嘴角弯起笑笑的弧度：“像我们这样出生的人，是不是就意味着，活着做点什么，都得经过你们的同意？”

顾承靳以为苏忆在为沈浩抱不平，阴翳的眼眸里，不带有半点感情：“要不然这个世界，也不会每个人都拼命往上爬，愚蠢的想法。”

她自嘲：“对于你们这样从小就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人来说，别人的努力固然可笑，但除此之外，我们除了往上爬还能又什么办法，难道就要去死吗？”

顾承靳脸色倏地一变：“如果你再帮所谓的男朋友说半个字，我会让他更快的在往上爬的过程中死去。”

苏忆才发现顾承靳是误会了，她想解释，可一切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发不出一个音节来。她似乎慢慢地变得很“懒”，即便被误会了也不想多言，他们怎么想都是他们的事。见苏忆又不说话了，顾承靳心里不悦。曾经见过的苏忆总是会挂着淡淡的笑容，虽然说不上活泼至少是愉悦的，现在却很难在她脸上见到任何笑容。他鲁莽地牵起苏忆的手，往机场外走去。苏忆满脸疲惫，下意识的抱怨两句：“又要去哪里。”

“去见家长。”

家长？刚才不是见过顾成山和陈凤了，听说顾承靳的父母都在国外，一年到头都很少回来一趟。顾承靳这么一说，那就是他的父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