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看见的便是慕容轩宇。“醒了?感觉怎么样?”
面对他的关心,夏沫沉默着,好几秒之后才缓缓轻轻出声,“没事。”
病房里,再次安静了下来。“沫沫,年逸琛的事情,是我安排他们这么做的。”
他的坦白没有得到夏沫的回复,她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双眼完全失去了焦距,根本让人无法知道,她是不是有在听自己说话。见她毫无回应,慕容轩宇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大家都很担心你,我让她们进来陪你说说话。”
说着,他便起身朝外走去,就在这时,低低的呼唤声忽然响起。“舅舅……”“嗯?”
“他……到底是怎么出事的?”
稍稍恢复了几分血色的唇颤抖着,嘴唇张张合合好一会儿之后,她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她想不明白,年逸琛明明就只是去处理公司的一些事情而已,怎么可能就会发生这种事情。以她做事的谨慎度,不可能会发生意外的,一定不会的!“U国的局势一直动荡,街上随处都可以看见因为战争而遭殃的国民尸体……在那种地方办事,谁都不敢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U国?他怎么会去哪里?”
那不过就是一个面积比N市都大不了几倍的小国家而已,她在年氏工作的时候,从未听过年氏和他会有贸易上的往来。“其中的原因,大概就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了。我唯一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最后一个字节的尾音落下许久,夏沫都没有再开口,只是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之中。见她如此,慕容轩宇在心里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大步走了过来,“沫沫,逝者已逝,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你还要照顾孩子呢,他们……是年逸琛留给你最好的礼物。”
身子猛地打了一个颤抖,纤细的手指缓缓地覆上了隆起的腹部,孩子们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抚摸,翻滚着,小腿在里面一蹬一蹬的。那么明显的动静并不是第一次,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的触动夏沫的内心,眼睛一阵酸涩,她忽然有了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薄唇微抿,慕容轩宇还想要开口说点什么……“舅舅,我想去送送他。”
出口的话,惊得慕容轩宇微微一怔,虽有几分惊讶,却又还在他的意料之中。“你确定……自己没有问题?”
不放心地追问着,慕容轩宇的眉头紧紧的蹙在了一起。他心里很清楚,得知爱人的死讯已经是一个相当沉重的打击。要亲自送他离开,更是让人几乎崩溃的事情。“嗯。”
重重地点了点头,夏沫笃定的回答让慕容轩宇的心里一阵抽紧,翻江倒海的怜惜在心里奔腾。“我送你过去。”
这或许是他唯一能够做的事情了。……从病房出来,慕容轩宇开车载着夏沫直奔年家。平日里都关着的大铁门,为了方便客人敞开着。第一道门,他们并没有受到多大的阻碍。“老爷,是慕容轩宇和夏沫。”
远远的看见他们的身影,顾管家疾步走了过去,向年皓然报告了这件事情。“他们还敢来!”
略显沧桑的脸上满是怒气,年皓然不耐地低吼了一声,手掌重重的拍在桌面上,“去把大门给我关起来!”
“老爷,这样不太好吧?”
顾管家有几分迟疑。不管怎么说,夏沫也都是少爷的妻子,来为丈夫送最后一程,似乎……也不为过。“有什么不好的,去关门,我们年家不欢迎慕容家的人!”
没有从丧子之痛中恢复过来的年皓然低吼了一句,稍稍平缓的情绪再一次变得激动起来。“是。”
说服不了他,顾管家只得照办。越来越靠近的夏沫看见大门即将关上,不由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但是,路程太远,她的步伐再快终究还是没有能够赶在大门合上之前到达大门口。“爸,你开开门,让我进去。”
拍着门,夏沫隔着大门呼喊着。“滚!我们年家不欢迎你这种女人,也不需要你这种儿媳妇,你给我滚!”
浑厚的嗓音一出,带着无法遏制的怒气,那声音吼的夏沫的心都不免颤抖了起来。“爸,你就让我进去送逸琛最后一程吧……”不死心的夏沫拍打着门板,语调里透着几分悲凉。祭拜完年逸琛还没有离开的钟林见此状,眼眸不自觉地沉了沉,“伯父,您还是让她进来吧……说不定,等会还有其他人回来,被人看见……影响总是不好的。”
好声好气的相劝并没有得到年皓然的许可,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年皓然恶声恶气地开口,“有什么不好的!我们年家可没有这种,把自己丈夫往死路上逼的媳妇。”
怒吼的声音搁着门传入夏沫的耳内,一字一句狠狠地敲打着夏沫的心脏。她知道,是自己造成他们父子不和的。但是,她怎么都不可能会想要逼年逸琛的。“老爷,您还是听钟林的,让她进来拜祭一下逸琛吧……”一旁的陈娴珊也忍不住开口了,“让人家看见,还以为我们欺负孕妇呢。再说了,好歹她肚子里还有年家的血脉,让他们来拜祭拜祭自己的父亲,那是他们该有的孝道……”抓住他着急想要抱孙子的心理,陈娴珊如是开口说道。虽然她的话对年皓然并未产生影响,但是却提醒了他一件事情:夏沫肚子里还有年家的血脉,年家还是有后的!“老顾,让她进来。”
在心底思量了一番,年皓然最后还是松了口。……大门缓缓打开,夏沫心底的情绪却在陡然之间安定不下来了。抬脚,跨进房内,明明已经来过不少次的地方,让她感到无比的陌生。正眼望去,她可以清楚地看见年逸琛的照片。还是那熟悉的模样,还是那不苟言笑的严肃表情,仿似他就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从未离去……“逸琛……”喃喃的唤出声,脚下的步子猛地打了一个趔趄。慕容轩宇直觉性地伸手搀住她,夏沫却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抽开了自己的手臂。从门口到摆放棺材的地方不过五六米的距离而已,她的步伐沉重且吃力,脚下就好似灌了铅一样。几秒钟的路程,她仿似走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水晶棺材里,只有一只木盒,里面装的什么……不言而喻。身子猛地僵住,夏沫整个人就好似被定住了一样,泪水不停打着转,就要夺眶而出。“不是要拜祭吗?赶紧的拜完了离开,多看见你一秒,我们都觉得恶心!”
站在旁边,将所有一切默默看在眼底的年筱柔骤然出声。嚣张猖狂的姿态,让人不由蹙眉。视线冷冷地扫过去,慕容轩宇眸中的阴鸷和戾气让她心尖微颤,到了嘴边的话忽而顿住。没有她的嘲讽,现场整个安静了下来,除了年皓然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夏沫的身上。只是,众人心中的想法各异。又心疼夏沫的,也有不耻的;有不屑的,也有惋惜的……默默地将拜祭的程序做完,一直在眼眶里的打转的眼泪始终没有落下。视线定定地看着黑白的照片,心中的悲伤不断地窜动着,夏沫随时都要崩溃。就在这个时候,年筱柔再次做出了让人惊愕的事情。她手臂敞开,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夏沫的视线,仗着比她高了几公分的身高优势,仰首,趾高气昂地出声,“夏沫,你现在看也看过了,拜也拜过了,你可以走了。”
对于她这样不礼貌的行为,年皓然并没有做出任何的阻止,只是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他能袖手旁观,作为夏沫舅舅的慕容轩宇可就看不过去了。“年筱柔,不管怎么样,沫沫和年逸琛都没有离婚。你好歹也该叫她一句‘大嫂’,你这么直呼其名,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我……”年筱柔还想要开口辩驳,陈娴珊起身打断了她,将矛头直指慕容轩宇,“有没有规矩,那都是我们年家的事情,就不劳慕容先生费心了。”
“你们年家的那些肮脏事,我可没有兴趣。光是听,我都觉得脏了耳朵。”
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慕容轩宇毫不客气地反驳,顺便对年家进行了一番评论,“年筱柔,你该庆幸沫沫和孩子都平安无事。否则,就算是搭上整个慕容家,我都一定要让你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本就清冷的声音陡然之间变得更加阴沉,冷飕飕的就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让人后背直发凉。再加上,年筱柔本来就心虚,被他这样的气势一震慑,瞬间便乖巧的收回了爪牙,不敢再放肆了。“舅舅……”夏沫呐呐出声,她的呼唤成功止住了慕容轩宇的暴走。将视线从年逸琛的照片上收回,夏沫踱步走到了年皓然的面前,“爸,逸琛虽然不在了,但是,我会连他的份一块孝敬您的……”话未说完,年皓然就不屑地冷哼了声,“夏小姐的好意,年某可无福消受。我还没有活够,可不想哪一天莫名其妙的死了!”
“我知道您怨我,但是,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我想要的。”
“夏沫,你少在我面前猫哭耗子,你藏着什么心,只有你自己心知肚明。你骗得了那个混小子,可骗不了我!”
低吼着打断夏沫的话,年皓然心里好不容易压制下来的怒火蹭蹭蹭地直往上冒,“来人,送客!”
低沉的命令一出声,两个黑衣人走了出来,大步朝着夏沫走去。下意识地将夏沫护在身后,慕容轩宇的脸色暗沉了下来。所有的平和,在这一秒彻底被打破。前所未有的紧张气氛,就此拉开……“你们这是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