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我离你们远去也无所谓吗？”

周振麟问道。张芬芳道：“是的。”

周振麟讶异，道：“为了不让我杀一个你们可能都不认识的人，你们居然甘愿让我离你们远去？”

张芬芳道：“我的儿子，不能是个杀人犯。”

周振麟沉默了。周业国见桌面上的氛围有些尴尬，打了个哈哈，打破了尴尬的氛围。“吃饭，吃饭，别聊这些没用的。”

周业国给周振麟夹菜。周振麟一边安静沉思着，一边无精打采地吃着碗里的饭。本来无话不谈的温馨家宴，现在却变得异常安静。过了一会，周振麟又问：“妈，如果你们被人害死了，你们希望我怎么做？”

张芬芳一脸不解地看着周振麟，道：“麟麟，你这是在外面受什么刺激了？”

周振麟摇了摇头，道：“没，我就说如果嘛。”

张芬芳道：“哪有这个如果啊。”

周振麟道：“你就假设一下。”

张芬芳笑了笑，道：“希望你怎么做？报警呗。”

周振麟道：“如果我要去给你们报仇呢？”

张芬芳道：“报警就给我们报仇了啊。”

周振麟道：“我不是说这个报仇，我的意思是，我去把害死你们的人杀了。”

张芬芳差点被呛到，咳嗽了一阵子，道：“你这孩子今晚是咋了？怎么老是杀杀杀的？”

周振麟却道：“那你怎么觉得的？我该去给你们报仇吗？”

张芬芳笑了笑，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回答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啊……”周振麟道：“你还是觉得我不该去报仇，对吗？”

周业国放下了筷子，认真地说道：“麟麟，你听爸跟你说，假如我跟你妈真的被人害死了，你不要去报仇，你去报警，法律会还我们一个公道的。”

周振麟道：“可如果你们死在了法外之地呢？如果那个地方不受法律监管呢？”

周业国哭笑不得，道：“你这孩子，怎么一天到晚的抬杠呢？”

周振麟道：“就说如果嘛。”

周业国笑了笑，道：“如果真的是在法外之地，那你也不要去报仇。”

“为什么？”

周振麟还是搞不明白他们的思维逻辑，“他们害死了你们，你们难道不希望他们死吗？”

周业国道：“可如果他们死的代价是让你背上命案，那你就真的没必要去为我们报仇。”

周振麟大声问道：“为什么他们可以随便杀人，我就不行？”

周业国道：“因为你是我们的儿子，因为你是周振麟，你不是刽子手，不是杀人犯，更不是社会败类。”

周振麟苦笑。周业国悉心说道：“麟麟，你好好想想，他们杀了我跟你妈，然后你去杀他们，他们的后代又来杀你，你的后代又去杀他的后代，这有个完吗？”

周振麟摇了摇头，道：“我不会让他们留后代。”

周业国跟张芬芳互相看了彼此一眼，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极端？”

周业国道。周振麟道：“他们可是害死了你们啊！”

张芬芳温柔地说道：“麟麟，我跟你爸只希望你好好地活着，不希望你这一生都被仇恨所蒙蔽，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不光只有仇恨，不光只有阴暗，还有爱，还有光明，还有美好。”

“我看不到。”

周振麟反驳。张芬芳道：“先爱自己，再爱别人，同时，你也要善于去发现，去发现别人对你的爱。”

周振麟沉默不语。学会爱，这似乎是周振麟这一生永恒的话题。可是周振麟早就不知道什么是爱了。当初他算命的时候，算命的老太婆也告诉他要学会去爱，先爱自己，再爱别人。可周振麟真的不懂爱。可以说，他这一生都被一个问题所束缚，那就是“什么是爱”。周振麟没说话，放下饭碗，将筷子横放在碗上，道：“吃饱了。”

说完，他便站起来离开饭桌。张芬芳小声问周业国：“麟麟今晚不太正常。”

周业国道：“在外面遇上啥事了吧。”

张芬芳道：“要不你去跟他谈谈心？”

周业国道：“我？算了吧，你是他妈，你去吧。”

张芬芳打了他一下，嗔道：“说的跟他不是你儿子似的！”

周业国摊了摊手表示无语。夜深了，周振麟一个人坐在卧室的床边，看着外面的月光照进来，撒在床上，像是撒了一床的银沙一样。这里一切都是熟悉的，一切都很好。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这里不是周振麟的世界线。“唉……”周振麟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时，他卧室的门被推开了，张芬芳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进来。“晚上喝点热牛奶有助于睡眠。”

张芬芳一边说着，一边将热牛奶放在床边的桌子上。周振麟点了点头，没说话。张芬芳坐在他身边，道：“麟麟，你在外面遇上啥事了？”

周振麟笑了笑，道：“没事。”

张芬芳道：“麟麟，你骗不了我，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有没有心事我还看不出来？”

周振麟沉默。张芬芳问道：“还是因为金秀妍的事儿？”

周振麟道：“我们早就没关系了。”

张芬芳道：“那是因为啥？跟娜娜吵架了？”

周振麟摇了摇头，道：“没吵架。”

张芬芳道：“那你到底遇上啥事了啊？”

换做以前，周振麟早就不耐烦地说一句“你烦不烦”了。可现在，周振麟没有那么做，而是选择了沉默。张芬芳道：“有啥事你跟妈说，别自己憋着。”

周振麟低下头，身体颤抖起来。“妈，我真的很想给你们报仇，我……我对不起你们，我忘不了那一天的场景。”

周振麟说着说着就潸然泪下，表情很痛苦。张芬芳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周振麟在说什么，但是还是悉心安慰他。不过怎样，在她眼里，周振麟始终都是个孩子。“没事，妈不怪你，妈原谅你。”

张芬芳把周振麟抱在怀里，轻轻地摸抚着他的脑袋，周振麟则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