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则临站在她所住的公寓门口，半响之后，他才伸出手按响了门铃，并不是觉得心下不自然，只是觉得心里百感交集。曾经那样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原来也是会变得这样生疏的。他也完全没有想过，在很多年前，他对一个女人许下惊天地泣鬼神的承诺，可是那承诺却终究是在光阴的残忍里面变得支离破碎。最后他将目光放在了另外一个女人的身上。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有深恋一个人。大概是他一直以来都高估了一个人对一段感情的坚持，他更是高估了自己与张妤凡之间的其实不堪一击的感情。就好像一直都在等待着韦则临的到来一般，因为他的门铃声刚刚响起，门就打开了，出现在门口处的人自然就是张妤凡了。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衣，头发披散着，因为没有梳理过，所以头发看起来有点乱，可是这样的乱却也给她平添了几分的慵懒之意还有性感，尤其是那若隐若现的胸口处的春光，更是让人很难将视线移开。韦则临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然后找了个自己顺眼的地方坐了下来。他才刚刚坐下，他便眼看着张妤凡从桌子上的一包香烟里面抽出了一根烟，她娴熟地为自己点燃这根香烟，然后吞云吐雾，表情看起来挺轻松，可是那深邃的眼神却让人完全看不穿，似乎藏了很多的心事一样。看见她这副颓丧而风尘的模样，韦则临的眉头不禁皱紧：“你抽烟？”
他可从来都不知道，张妤凡还有这样的癖好。曾经的她，可以说是滴酒未沾，可是现在却连抽烟都变得这样自然了？原来时光所改变的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容貌，还有这个人的习惯还有曾经所厌弃的都有可能变为一种喜好。大概人，很难永远厌弃什么，也很难永远追崇什么。这大概就是人类的善变吧？张妤凡又吐出了一口气，她看向韦则临的时候，嘴角微微勾起，她看起来十分憔悴，精神特别不好：“如果不这样打发时间，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打发时间的方法有很多，而这并不是理智的一种方式。”
韦则临微微别过脸去，不想与张妤凡那样四目相对，她的眼神总是会勾起他对往事的一些回忆。“你大概不知道，我被你妈赶走之后，我过着怎样的生活。如果我告诉你，你会心疼我，还是同情？还是说……无动于衷呢？”
张妤凡将香烟夹在自己的手指之间，然后微笑着看着韦则临。毕竟张妤凡是自己的前女友，听她这样说，他其实也很难做到无动于衷，所以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动容了，可是他在尽力保持冷漠与面不改色。“我是拿了钱，可是那些钱几乎就是打发给乞丐的。所以你应该知道，我根本就不是为了钱才离开你，我真的只是不想拖累你。”
张妤凡不由得苦笑了下：“你知道，人到了很穷的时候，只要是可以活下去，那就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韦则临的眉头不由得微微皱紧，真如张妤凡所说的，她的离开，只是为了不拖累他吗？而她其实已经向他解释过很多次了，只是每一次，他所听到的重点都不是这个。而今天，他好像抓到重点了。他自然没有打断张妤凡，而是一动不动地听她说，这些年她的经历。可能得听过这些之后，他才能明白，究竟为什么，她会将自己变成这个模样了。“我跟我妹妹从小就是无依无靠，那个时候我还带着我妹妹，两个人人生地不熟，我们真的快要活不下去了。为了活下去，我拼命地打工，可是无济于事，根本赚不了多少钱。”
张妤凡又是一阵的苦笑，现在再度想起那段岁月，只会让她觉得神奇。而无疑，支撑她走过那段岁月的，是韦则临。她就只是盼着还能有一天回到韦则临的身边，所以才那样努力地活着，可是让她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在她那么努力地为了他想要破茧重生的时候，他却跟另外一个女人谈情说爱，花天酒地。“到处被人欺负，因为交不起房租，很多个寒夜，我跟她就依偎着睡在地下通道那里。”
张妤凡说到这里的时候，狠狠地抽了口手中的香烟，然后继续说道：“后来我找到了一份酒吧陪酒小姐的工作。”
韦则临听到这里的时候，猛地抬起头看向了她，如此看来，她此刻的这副风尘的模样，倒真的有点像是那种女人。而这样的她，让他完全无法与曾经的那个清纯的她联系到一起。有的时候，与一个人的陌生，并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因为你们的世界观已经不一样了。张妤凡提及这些往事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倒是平静地有点让人意外，她又吐出一口雾气，然后说道：“一开始总被经理骂，差点就丢了工作。而那份工作的确带给我很高的工资，所以我不忍放弃。我逼着自己，变得跟那些谄媚并且妩媚的女人一样。久而久之，我也能做得跟她们一样好了。”
“你猜猜看，有多少男人碰过我？”
张妤凡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禁冷笑了一声，她的表情仍旧平静。可是韦则临看着这样的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为了不拖累他而离开，他不仅仅没有去将她找回，反倒是误会了她那么多年，将她当成了是那种势利现实的女人。她成全他一个光彩夺目的人生，可是她的人生却因为他而全部都毁了。甚至可以说，她之所以堕落，之所以变成如今这般模样，都是因为他。突然间，那些责备的话语都说不出口了，因为这个女人的确也为了他而牺牲了不少。“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那你又知道，我究竟把自己变得多么脏之后，我才拥有了如今的这一切？”
张妤凡将抽了一半的香烟丢到了桌子上的烟灰缸里面。然后她便站起身来，走到了韦则临的面前站定，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韦则临，脸上溢满了悲伤：“我一步一步逼着自己往上爬，就算是把自己变得龌龊，变得卑鄙，变得恶心，我都要让自己拥有更多！我逼着自己，一定要在三年之内得到所有一切，可能只有那样，我才能回来找你！”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妤凡的声音还是哽咽了，她的眼眶处微微泛红，她抽动了下嘴角，可是却并没能发出任何的声音。半响之后，她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好了之后，她才徐徐说道：“可是……为什么我回来了之后，你带给我的，就是这样的惊喜呢？我拼了命的想要回来找你，可是看见的却是你即将跟另外一个女人结婚的消息？并且……对于你们的婚姻，你是那样地满意……”韦则临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知道，也许张妤凡的确过得很苦，可是他没有想到会这么苦，甚至将自己给卖了，只是为了活下去，并且在这样的基础之上让自己活得更好。张妤凡一下子跪坐在韦则临的面前，她双眼含泪地看着韦则临，然后双手放在韦则临的膝盖上，哭得梨花带雨：“则临……你告诉我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难道我就注定该被命运这样玩弄吗？为什么……我想要什么……我都得不到呢？”
“为了挑拨我跟蕴蓝，你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韦则临的语气不算是责备，可是却多少带了点的不满。张妤凡抬起手擦掉了脸上的泪水，可是眼角的泪水却还在往下掉：“则临，你觉得我会甘心吗？换做任何一个人，有可能会甘心吗？为什么你不等我了？为什么你不等了呢？为什么呢？则临……我们才是最般配的，不是吗？则临……我哪里还比不上元蕴蓝？你告诉我……我一定让自己做得更好，好不好？”
接近于哀求一般的哭诉，张妤凡将头埋在了韦则临的大腿之上，然后失声痛哭起来。韦则临缓缓闭上眼睛，他长吸了口气，然后说道：“过去的时光不复存在，我能做的就是珍惜眼前人。妤凡，我爱过你，真的爱过。只是现在，你选择放手，让我们彼此相安，不好吗？”
张妤凡片刻之后才再度抬起头来，她的脸上全是泪痕，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韦则临：“则临……即便我为了你做了那么多，你还是要这么残忍地对我吗？”
韦则临又是一声的轻叹：“你这段时间所做的，我既往不咎。就当做是对你的补偿。”
说罢，韦则临便要推开张妤凡起身离开。可是张妤凡却抢先一步站了起来，她的表情很复杂，明明她的嘴角是含着笑意的，可是却无端让人心生寒意，她将自己的睡衣的肩膀的位置拉开，一道很长的疤痕顿时就映入韦则临的双眼。他不由得心下一惊，这么长的一道疤痕，究竟是怎么回事？韦则临也不自觉缓缓地站起身来，他紧皱着眉头，然后满脸困惑地看向张妤凡，显然是想要听她将事情的来由讲清楚。张妤凡指着肩膀上的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然后说道：“后来我被公司的老板包养，其实说的难听一点，就是别人口中的小三。我当了小三，不然我不可能这么快当上总经理。”
韦则临的双眼盯着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心不自觉就缩紧了。“可是那个老板，他有暴力倾向……所以有时候喝醉酒了，他就会打我……这个疤痕是那次他喝醉酒之后用水果刀砍的。所以我从来不敢穿露肩的衣服。”
张妤凡说着说着又开始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