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柳容音才答应帮楼凤灵想办法捉弄百里盈,那厢楼凤灵却已缠着楼凤怀讨到了出宫的令牌。楼凤怀本欲直接拒绝楼凤灵,哪知楼凤灵却抬出柳容音来,说是柳容音嫌宫里闷了,想出宫走走,却又不想自己亲自来跟他讨出宫令牌,所以才差中间人楼凤灵来。楼凤怀没想到这其中还有如此曲折,一听到是柳容音想出宫,想也未想便将出宫令牌给了楼凤灵。楼凤灵拿着令牌行了个礼便兴高采烈的走了,留下的楼凤怀却再也无心批改手下的奏折。将折子随意丢于案上后,便站起身朝后走去。身后小林子忙不迭的跟上前去小心伺候着,生怕一不小心又让自己将前面这九五之尊给惹到了。行行复走走,走走又停停,最终停在了清音宫的门口。清音宫如往常一样的静谧恬然,镂花的灯笼早已点上了灯,从门口望进去,能一眼望到橘红色的灯笼顺着走廊,一盏一盏,绵延开去,似乎看不到头。“皇上,您已经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咱们要进去吗?”
小林子小心翼翼的上前轻声问道。进去?楼凤灵脚刚抬起,却又缓缓放下。进去做什么?进去能做什么?进去能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进去只能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门外门内,不同的人,不同的心,即使有着名义上最亲密的关系,两颗心却怎么也重叠不到一处,一颗心在天上,另一颗心却永远也到达不了。“回去吧。”
小林子看着转身离去的身影,暗暗叹气,转身也追了上去。夜间不知为何,突然便下起了雨来,一阵急似一阵,雷声隆隆,似要将天给轰出一个洞来。柳容音本欲用过晚膳后趁着月色再去春雨亭画一幅月下海棠,谁知手中的碗还未放下,外面已是雷电闪闪,风凄雨冷。“这雨来的又猛又急,看来明天定是个好天气。”
如意一边吃着饭一边说道。柳容音从小待如意如亲妹,用膳定要拉着如意一起上桌才肯吃,如意先是不肯,后来被柳容音逼的紧了,也就慢慢习惯了跟柳容音同桌用膳了。即使如今柳容音贵为皇后,也定要如意同桌才肯用膳。柳容音听着外面的雨声,想着不知亭外那几株竹节海棠禁不禁得住如此风催雨残,一边说道:“这天怕是要开始热起来了。”
如意笑了声道:“早该热起来了,这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年四季,倒让冬天给得去了大半,我这身棉衣啊,早想着脱下来扔了。”
柳容音听得此言,也不禁笑道:“去年夏天的时候,你不是抱怨天气太热想着过冬天么,怎么现在又开始抱怨冬天了?”
如意脸一红,“反正就是冷也不好,热也不好,只愿这天啊永远只有春秋二季就快活了。”
“这怎么不容易,听说南边大理国便是四季如春,风景怡人,要不什么时候大理国来了使臣,我从中撮合撮合,让你嫁过去?”
柳容音调侃道。“娘娘您就使着劲儿的欺负我吧,反正我人微言轻,一切听从娘娘便好。”
柳容音忍不住笑,“得了,你现在的胆子可肥实了,我这个做娘娘的都得听你的,哪还敢欺负你来着。”
两人说说笑笑,一顿饭也吃了个把时辰,窗外雨还在不停的下着,如意刚收拾完碗筷,便耳尖的听到窗外熟悉的笛声传来。“娘娘娘娘,你听那人又在吹笛了。”
如意放下手中碗筷,便冲着屋内正在解妆的柳容音喊道。柳容音一听,手上刚取下的凤钗“啪”的便随意的扔在了梳妆台上,散着发便跑到窗边,细细听了起来。笛声似近忽远,断断续续,柳容音听了一会,欣喜的说道:“是《长命女》。”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笛声似有魔力,突得便将思绪拉到了那鲜活清明的过去。青衣男子吹几声笛,又停下来执起旁边毛笔在纸上写着什么。这样吹吹停停,青衣男子终于长叹一口气,开心的将手中的纸献宝似的递给面前坐着的黄衣女子。黄衣女子拿过纸来,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翻,掩饰着面上的欣喜,装作不的说道:“不过尔尔嘛,用来凑琴的曲子,却被你改成如此这般怪模怪样。”
青衣男子似是不满,拿起手中的白玉笛,看也不看黄衣女子,便自顾自的吹奏了起来,笛声清婉低沉,却又如情人喃语,甜蜜欣喜。黄衣女子听着听着,不知怎么的脸就俏红了起来,嘴角微微上扬,一脸自得。青衣男子吹完一曲,待看到黄衣女子这模样,便也笑了起来,“既然不过尔尔,那我以后不吹这曲子便是了。”
黄衣女子急了,“谁说的,你以后得天天给我吹这曲子,若是哪天不吹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青衣男子哀叫一声,眼神尽是幽怨,“我以后再也不作新曲了。”
“怎么了?”
黄衣女子奇怪的问道。“我作的每首曲子你都让我每天给你吹,以后我可是得从早吹到晚,指不定还吹不完呢。我要是再作新曲,以后保准得吹到吐血而亡。”
青衣男子抚着手中白玉笛说道。黄衣女子脸上红晕未褪,咬了咬嘴唇,又说道:“那你以后想吹哪首便吹哪首好了,我不让你每首都吹好了。”
青衣男子这才嬉笑起来,伸手拉住黄衣女子白晳的手握进自己手中说道:“还是娘子体谅为夫。”
黄衣女子脸上红晕更甚,口中说道:“胡说八道,谁是你娘子?”
一边慌张的扫视四周,一边想将手抽回。青衣男子哪能让她得逞,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再笑道:“你迟早都得嫁给我,早叫晚叫都一样。”
黄衣女子见周围没有一个人,这才放了心,嘴中却不忘嗔道:“白日做梦,谁说要嫁给你了。”
青衣男子无赖的拉着她的手,飞快的凑上去亲了她的脸一口,“若是不愿嫁我,又怎会任我拉着手,任我亲你呢?”
黄衣女子见面前人虽然一脸无赖,却又是满眼深情,欲骂人的话刚到嘴边,却又悄然划落了下去,只轻轻的吐出两个字,“无赖。”
周围春花烂漫,蜂舞蝶绕,清风一吹,石桌上笔迹已干的纸便被风带了起来,绕绕转转,穿过蝶群,飞过花丛,暖阳照在纸上,映出上面的字迹,纸上写着词,词上谱着曲,词曲相绕,缠绵情深。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一声惊雷平地起,千般滋味绕心头。陷入回忆的柳容音被雷声惊的一震,窗外笛声却已没了踪影。柳容音心头乍然慌乱了起来,不顾风急雨大,猛的推开门便冲了出去,直吓的一旁如意一个激灵。响雷滚滚,闪电沉沉,柳容音站在雨里,不住的望着四周,却是高墙红瓦,杳无人迹。“你是谁?你出来!”
柳容音大叫,一开口,雨水便毫不留情的灌进了嘴里。咳了几声,柳容音又不放弃的大喊道:“你出来,你出来啊!”
如意从屋里拿出伞撑在柳容音头上,挡住那漫天雨幕,她焦急地道:“娘娘,那人要出来早就出来了,您别站在雨里了,小心身体哪。”
柳容音推了她一把,如意一时不查,便摔倒在雨中,伞也掉了下去。“你到底是谁,你出来见见我啊!”
眼泪与雨水早已不分彼此,柳容音叫的声嘶力竭,周围除了如意的哭喊声以及风雨雷电声,却再无其他。雨似乎也感应到痛哭之人的悲伤痛苦之情,越下越大,越下越猛,似要将整个天地淹灭。柳容音转身欲往院外跑去,却是脚下一滑,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挣扎着从地上爬起,鞋子不知摔到哪里去了,柳容音也顾不得这些,散着发凌乱着衣衫便冲出了院子。如意在后面追着喊着,却是一点作用也无。雨势太大,宫中除了巡逻的侍卫外空无一人,众人也早早的便歇了去,没有人注意到柳容音凌乱的身影。柳容音一路跌跌撞撞,不知跑了多久,终于跑到了春雨亭。慌乱的在春雨亭旁边找着,当看到白日里风姿绰约的竹节海棠此时却被雨打的七零八落时,她再一次痛哭起来。小心翼翼的将花抱进亭内,不停的抚摸着零落的枝叶,一边笑一边哭道:“没事没事,这点雨怕什么,我来陪着你们,待明日天放晴了,你们就好了。”
如意好不容易追上柳容音的身影,却见她对着一盆被雨打散的竹节海棠边哭边笑自言自语,想到昔日与柳容音种花之人,不由悲从中来,伤不自抑。“娘娘,咱们回去吧,您衣服都湿透了,小心中了风寒啊。”
如意上前流着泪劝道。柳容音摇头,喃喃道:“你先回去吧,我想在这里陪它们一会儿。”
如意哭道:“娘娘,这只是一盆花啊,您要是喜欢,咱们在清音宫里种满就好了,您干嘛要跑来这里抱着它呢?”
柳容音只是流着泪摇头,不再说话。如意久劝柳容音,却一点作用也不起,一时心底悲痛,也不再管会被巡逻的侍卫看到,大声的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