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外面太吵，清妍没听清，“允小子是唐允吗？”

“没什么。”

秋天的夜晚已有凉意，顾朝夕搂紧她，“我们过去买件外套，冷。”

清妍失神的望着地上打转的落叶，原来已经深秋了啊，时间过的好快，她进顾氏这么久了。“我实习期已经过了。”

清妍幽幽的出声。“嗯。”

两人进入购物区，坐着电梯上楼，都是一路无话，她想问，“你要亲自测试我，这些日子以来，合格了吗？”

她问不出口，又或者怕知道答案。合格了，是表示不要她了，不合格，是要继续考核，还是让她走人？她不知道，不想知道。顾朝夕目光深沈，隐隐的有些忧心，侧面的线条仍然是高贵而疏离。“顾少？”

导购小姐惊讶的掩住嘴，“难得呀，平时都是齐助理过来。这位是？”

“带她去旁边的女装区。”

男人没做任何解释，清妍一阵失落，乖乖跟着导购过去了。“您可真漂亮，每天来往的美女不少，您的皮肤最白，和顾少很般配。”

“谢谢，我随便看看，你去给他挑衣服吧。”

清妍弯起唇笑一下，这牌子她认识，随便一件可以让她两个月白干了，要是等顾朝夕付钱，算什么呢？算他用钱、房子和车子买来睡觉的女人？还是他大哥的女人？“怎么样？”

顾朝夕抽完烟过来，见她还杵在那翻着看，眉一皱，“新款全部给她包起来。”

“喂！”

清妍急了，“你干什么！”

“报公司帐，你是我秘书，服装打扮本就有专人采买，跟我一样。”

话虽这么说，可他几乎像不要钱一样说买就买，看的她胆战心惊的。轮到他，只选了几件性价比比较高的商品，完全不像给她那样任由导购打包。“你这里没翻好，”清妍走过去像个好妻子一样用自己的手耐心的帮助他整理着，这副温馨的画面连旁边的导购小姐看了都羡慕的不得了。她不傻，顾朝夕的那几件买回去也不见得穿，他只是给她台阶下罢了。如此一想，心里有处柔软的部分，轻轻触动。“下雨了。”

一出商场，外面湿漉漉的，雨打在身上，冷冷的。“我去取车。”

不远处有人在卖气球，五颜六色的，给冰冷的天气增加了一些暖色。清妍走到雨里，任由雨丝打在脸上身上，长长的头发变得像海底的水草，湿湿的腻腻的贴着皮肤。新买的外套价格不菲但是不厚，抵御不了冷空气，她下意识的抱紧自己，还是抵御不了侵入的寒气。等会，是回自己家呢，还是回枫林苑？她苦笑着，什么时候开始，她竟期待回枫林苑了。“都跟你说了别出门，你看，挑了这么个鬼天气，活受罪。”

一对小情侣争吵着从她面前经过，男孩子半边的衣服都湿了，伞大部分都在女孩那边，两人斗着嘴，往她旁边一站，似乎也在等车。“小姑娘，给我一块钱吧，我老伴一天没吃饭了，好吗？”

她正妄自失落着，眼前出现了一只手，很脏，皲裂的伤口，厚厚的老茧。清妍同情的抬头，看到一个很瘦很老的老人家。“好。”

她从包里拿出十元，还没递过去，旁边的女孩子赶紧拉住她，“你傻啊，这样的事情见到的还少吗？上当吧你。”

清妍不解的侧过头，女孩子捏着鼻子，一脸嫌恶，那位老人家很脏，脸上胡子拉碴，并且有一只眼是盲的，背着个破旧的小包，很引人注目。头上戴了一顶破帽子，伸出的胳膊下面还架着一支拐杖，背上还背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包。而那只手却紧紧地拉着另外的一只手，一个神情痴呆的妇人。“你没在网上看吗，有些地方的乞丐，一个月可以往家里寄一万钱，哼，就是专门骗取你们这样的傻子，不然能有那么好的生意。”

小情侣你一言我一语的讥诮着，全无半点怜悯，清妍低着头，她不是没上过当，对于小情侣说的话也不是不信。当初就是自己太心善，才会被小月骗去卖了。可能是她的犹豫让老人家觉得没了希望，缓缓的把手缩了回去，扶着拐杖，另一只手牵着那个妇人，蹒跚的向她身后一步一步离去。“要我说啊……”那个女孩子还在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清妍的眼神顺着他们走的方向扫过去，忽然发现那个老人家的鞋，触目惊心。那已经不能算是鞋子了，只有两根绳子绑着一个鞋底，这么冷的天，露着脚艰难的行走着。裤子已经分不出颜色，单薄的吸在他身上，太短了，吊在那里，雨开始下大了，清妍冷的瑟瑟发抖，那个老人家露着一大截的脚踝，一双赤果的脚，刺痛了她的眼睛。“我想他们不是骗人的，就算再脏，再破，也不会让自己受皮肉之苦，活活受冻。”

清妍打断了那个女孩的唠叨，快步追上去，把钱塞到他手里。“谢谢，谢谢。”

老人家感激的不停点头，温柔的拍了拍身旁那个面无表情的妇人，好像在说我们不用饿肚子了，今天可以吃饱。清妍什么都没说，面对老人家真诚的谢意，那表情让她心里很惶恐。“小姑娘，好人有好报，谢谢你，你们一家人都会有好报的。”

“他是你媳妇吗？”

清妍笑了笑，摇了摇头，可能是看出她没有着急要走的意思，老人家就笑着说：“是的，她是我媳妇儿。我五十多岁才找到这么个媳妇儿，我是瞎子，腿又瘸，你看，”他摘下帽子，接着说：“我还是个秃子，能找到媳妇儿多不容易。”

清妍眼眶涩涩的，老人家很快乐的跟她讲述着，他的媳妇儿明显是个傻子，他却那么满足。“你对她很好。”

清妍打量着被他牵着手的妇人，意外的发现她很干净，虽然脸上的表情是痴呆的，可是很安静，五官也是眉清目秀，头发整齐的梳好。“这些，你拿去穿吧。”

清妍把转着男装的购物袋全部给了他，又从钱包里把所有的零花钱拿出来，全部给他。她注意到他的老伴是穿着棉衣的，看起来有点臃肿，外面是一件黑色的外套，一条围巾裹的严严实实。下面不知道穿了什么，但是不单薄，因为整个身体看起来都是鼓鼓囊囊的，脚上是一双黑棉鞋，头上还有一顶很旧很老的但是很暖和的粗线帽子。“你也会有好报的，你们都会很幸福。”

清妍的心忽然变得温暖，人不一定锦衣华服才叫快乐，这样一位瘸着腿，赤着脚，在冰冷的下雨天却能把傻乎乎的妻子包裹的如此严实，如此干净，她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走吧。”

顾朝夕早就把车开出来了，“都不知道打把伞吗？傻着淋雨。”

“真美。”

清妍指着那对夫妻，眼里柔情似水，“也许他们以后还会挨饿，可是最饿的那个人，肯定不是他的傻媳妇。”

顾朝夕望过去，老人家已经走到一个卖食品的小摊位，离得太远，不知道买的是馒头还是什么，手里拎着本属于他的购物袋。“明天和齐放商量一下，顾氏很久没做慈善了，对于夏城的孤寡老人，顾氏也许可以做更多的事情。或者，成立一个基金会，不过，你打算怎么赔偿我的衣服？”

男人勾起唇角一笑，有些宠爱的搂她入怀，“都像你这么大方非破产不可。”

“我只是觉得，有一天我们要是老了，丑了，傻了，会不会有人也会照顾我们，不离不弃。什么是爱情，我不知道，也许谁也不知道。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生活中，他们活的像蚂蚁一样艰难。吃饭都成问题了，那些老的套路根本不能代入，鲜花，首饰，房子，钻石，烛光晚餐，一切爱情的标签都不适用。这么大年纪了居无定所，没得吃没得穿，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完整的身体都没有。”

清妍感伤的几乎说不下去，埋在他怀里顿了好一会，顾朝夕打着伞，也不催她上车，由着她把话说完。“可是，他的手，唯一有的就是他一直牵着她的手，从来没有放开过，紧紧的那么攥着。”

“我知道，我们回去。”

男人牵过她的手，想了想，还是搂她入怀，“雨这么大，再不回去你又得请病假了。”

远远的，两位老人家等车开的没影了，女的开口道：“是她吗？”

“没错，还要再试探她一次吗？”

“不，找到人就行。千万不要再丢了，这可能是仅剩的血脉，千万不要让她出事。”

“我说，下次咱们换换行吗？我当傻子，你做瘸子，这天很冷哎。”

刚才还苦哈哈的老人家一脸不满的拉了拉裤子，“太没形象了。”

“你回去和上头说吧。”

女人白他一眼，“出任务还挑三拣四。”

两人很快离开了那里，只见刚才还瘸着傻着的两个人，健步如飞，哪还有一点老弱病残的样子。雨越下越大，冲淡了所有的脚印。“早点休息，我已经让齐放订了机票，下周出发。”

“嗯。”

清妍推推车门，“你锁了？打不开。”

“因为我的衣服，你还没有赔偿。”

男人霸道的搂她过来，一直吻一直吻，好像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停止。最后分开的时候顾朝夕依依不舍的嘬了一下她伸出来的舌尖，而后舔舔嘴角用麽指帮她擦掉唇边的口水。“好想一口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