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是母亲临终前,将她亲手交给他,第二次是母亲的葬礼上,这个英伟的男人神色一片漠然,第三次便是她在Y市求学,毅然退了他给的学费。这是第四次,算起来这个男人该是她生命中最亲近的人,可是她对他没有半点亲情,他对她亦没有半点温情。她有些局促,张了张嘴,还没有说话,他却已经开口,“上车吧,陪爸爸吃顿饭。”
爸爸这个称呼,在她有记忆之后,就不属于她。有时候她看见好友辛甜赖在辛爸怀里撒娇,她羡慕得不得了。总会幻想,自己若是有爸爸,她也要赖在他怀里撒娇,还要告诉他,他是她这世界上最爱的人。可是直到母亲临死前,她才知道,自己的存在是多么的尴尬,那是一切罪孽的存在。因此,当她意识到自己爱上一个有妇之夫,她毅然逃离。她不能步上母亲的后尘,哪怕再爱,她也要杜绝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在她身上。“我没有爸爸。”
沉默半晌,梁念初淡淡道。从小她就告诉自己,她没有父亲。然而当母亲告诉她,她的父亲还活在世上,在Y市过着无上尊贵的生活,她对他还有过无限憧憬。可是那日,母亲临死前,想要见他最后一面,他没有来,让母亲带着遗憾死去,她就再也不能原谅他。梁楷南沉静的面容出现了一丝裂缝,半晌,他长叹一声,“孩子,我知道你还在怨恨当年的事,我去了,只是半路出了车祸,当我赶到时,你母亲已经去世了。”
“我不会相信你的,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梁念初说完,转身就走。身后传来梁楷南急促的咳嗽声,郑伯见他咳得面色紫涨,顿时慌了神色,“老爷,医生交代过您不能太激动。”
梁念初本想回过身去看看他,最后却狠下心离开。这不是她能够留恋的温暖,她也不能再给别人第二次伤害她的机会。梁楷南咳了好一阵子,才止住了咳,抬眸看着渐行渐远的娇小身影,神色之间一片落寞。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想要再找回来,实在太难。梁念初很生气。这么多年过去了,无论生活有多么艰辛,她都咬牙挺过去了。她从来不曾想过要去找梁楷南,不仅是为了母亲,还为了她的自尊。她要拿行动说明,就算没有父亲,她也能过得很好。可是他为什么要来找她,要来打破这种平衡,她不需要他偶尔的亲近,更不需要他的解释。她走得急,越想心里越难受,眼泪不知不觉的落了下来。景辰熙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进来的。听到她略带哭腔的声音,他着急的问道:“怎么啦,谁欺负你了?”
梁念初抹了抹眼泪,“没人欺负我,你打电话干嘛?”
“小念,没人欺负你,你怎么会哭?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知道她在哭,他心里很难受。梁念初看起来有些呆,个性却很坚强,不会是那种会轻易落泪的女孩,除非是遇到很难过的事。一想到这里,他就如坐针毡,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到她身边去。梁念初拗不过他,只好报了街道,然后坐在街边等他来。景辰熙开飞车,5分钟就赶到她所在的街道,车还没停好,就看见坐在街边长椅上一脸落寞的梁念初,他的心像被针扎了似的,一阵心疼。他快速熄火下车,奔到她身边,半蹲在她面前,“小念。”
梁念初抬起头,眼里还有伤痛没有逝去,就这样落进了景辰熙的眼睛,他的心紧缩了一下,展臂抱住她,“不要难过,一切都还有我。”
千言万语,也比不过他这一句“一切都还有我”,梁念初顺从地倚在他怀里,眼底微微炙烫。这一生她活得太孤单,如今身边总算有这样一个人,可以在她难过的时候,为她扛下一切,这样就足够了。滚烫的泪水从颈边滑落下去,烫得他的心都缩在了一起,景辰熙搂紧她,轻轻的拍她的背,再不忍问她为什么难过。梁念初是安静的,就连流泪都是默默流泪。景辰熙越发心疼她,将她抱得更紧。等她哭够了,他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笑她,“瞧你这鼻子红得就像小丑一样,以后都不要再哭了,我会心疼的。”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模糊不清,梁念初偏头看他,“你说什么?”
景辰熙的耳朵微微的红了,他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不敢直视梁念初的目光,挥着手说:“没什么没什么,我快饿死了,走,我们去超市买菜,回家你做饭给我吃。”
梁念初菀尔一笑,跟在他后面往前走,走了几步,景辰熙放慢脚步等着她,然后伸手牵着她的手。梁念初愣了一下,然后回握住他的手,两人相视一笑,有种温馨的情愫在两人心中慢慢滋生。这条街走到头,有一家大超市,水果蔬菜都很新鲜。进了超市,景辰熙推了购物车,让梁念初坐在车里,梁念初死活不肯。他板着脸走过去,将她抱起来,放到购物车里,还不等她往下跳,就推着她往前跑去。一时间,超市里尽是两人的笑声,路过之处,众人皆艳羡地看着他们。回到梁念初的公寓前,景辰熙不让她下车,自己先下车绕到副驾驶座去拉开车门,然后背对着她,说:“把菜提上,我背你上去。”
梁念初摇头,“景辰熙,我已经不难过了,你不用这样。”
景辰熙回过头去,凶狠地看着她,咬牙道:“叫你上来你就上来,啰嗦什么。”
梁念初瘪瘪嘴,她也是不想他太累,既然他不领情,她又何必客气。拎上菜,她爬上他的背。他背着她站起来,掂了掂,“真轻,等你嫁给我,我要将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梁念初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搂着他的脖子,他大笑着往楼梯方向走去。梁念初又羞又恼,捶了他两拳,只换来他更大的笑声。她真的很轻,景辰熙从一楼将她背到三楼,还气都不喘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