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议慈善代言人的三个人不欢而散后,周成这才敢悄声推门进来。“少爷……”“我已经什么都知道,你先下去吧!”
何云寒心思沉重的摆摆手。费天晴跟在何淑舫的身后,一路都低着头,在经过一楼急诊室的时候,忍不住停下脚步,对于金墨墨她不太熟,但是为什么说是云寒哥哥的冷血害死人了呢?那里面,传来金墨墨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何淑舫并没有发现费天晴的落后,只一门心思沉浸在肖斯菡刚才的话里。肖斯菡和她的关系又弄的这么糟糕,她愧对薛树桥,也愧对薛树桥的临终托付。“树桥,你会恨我么?我也是不得已啊!”
何淑舫感觉自己眼眶酸涩的有些忍不住,快步冲进洗手间。薛树桥一直希望亲生女儿成为新的慈善代言人,虽然没有写进遗嘱,但是何淑舫已经郑重的答应了丈夫。肖斯菡承认爸爸后,何淑舫这个继母和肖斯菡的关系也一度缓和,以至于在葬礼上,肖斯菡会挺身而出,代替何淑舫面对不请自来的费望涯。只是,费望涯带给何淑舫的恐惧实在太大了,何淑舫只能任由费望涯捏扁揉圆。“何阿姨,您怎么了?”
费天晴跟进洗手间,看见趴在洗手池边红着眼睛的何淑舫有些讶异。何淑舫突然懒得搭理费天晴,那一抹天真单纯的担忧神色,对她而言更像是一种讽刺。讽刺她二十五年前与费望涯的恩怨纠葛,讽刺她从那样的单纯女孩变成如今的心机妇女!呵呵!费望涯果然还是最喜欢单纯的女孩!连一个干女儿,都要养成一朵小白花,都要养成这样经不起风吹雨打的模样!费天晴有些惶恐的看着何淑舫突然阴狠的眼神,吓得差点后退两步:“何阿姨……”“知道云寒为什么不喜欢你么?”
何淑舫心生出一抹报复式的歹毒,是不是毁了费望涯悉心养育多年的小白花,就可以狠狠的刺痛他的心呢?“云寒哥哥和干爹有误会,我不小心撞了斯菡,害她流产。”
“你认为真的只是这些么?”
何淑舫脸上现出慈爱的笑意,只是那虚浮的笑意却根本不达眼底。“那还有什么?”
费天晴不明白何淑舫为什么会这么问,压下心中的疑惑,老老实实的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
“看见斯菡那种咄咄逼人的眼神了么?看见斯菡那种无所畏惧的气势了么?云寒喜欢的,就是那种女孩!就连他已经厌弃的方少青,都不是你这种风一吹就要哭的女孩!他从小就讨厌哭鼻子的女孩!”
风一吹就哭……费天晴被何淑舫讥讽的尴尬低下了头,所以没有看见她眼中那一抹嫌恶。何淑舫恨不得立刻就掐死这朵费望涯培养的小白花!看看费望涯逼自己做这么多违背薛树桥临终遗言的事情还有什么意义!见费天晴似乎在低头琢磨着她的话,何淑舫不耐烦的皱了皱眉,重新整理好神色:“走吧!”
费天晴乖巧的跟上,只是在瞥了一眼急诊室的方向,发现只有肖斯菡一个人沉默的坐在椅子上时,脚步不由得又是一顿。“何阿姨,我想自己走一走,一会儿我自己回去。”
费天晴的眼光和心意太明显,何淑舫心中暗暗一笑,没有反对,只嘱咐她不要乱跑让干爹担心。那边,抱肩坐着的肖斯菡也注意到了费天晴的,见她走过来,无意与之照面,起身就走。费天晴被晾在了那里,这样子对她不屑一顾的肖斯菡,正好印证了何淑舫刚刚的话,云寒哥哥喜欢的,真的是这样子的女孩么?这样的女孩子,真的比自己还适合做慈善代言人么?转身走过去的肖斯菡,并没有察觉身后费天晴那一束因为羡慕嫉妒而追逐的目光。上次费天晴在商场好心提醒肖斯菡后,肖斯菡确实对她有了一定改观,相信车祸只是无心之失,即使不能当她是朋友,也至少不再是仇人。现在,她心中对费天晴的厌恶又莫名加重一分,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再与她多说。费天晴就那样静静的望着她走过去,温婉甜美的小脸上,闪现一丝沉重的落寞,更多的是无助与迷茫。她想要得到云寒哥哥的爱,到底该怎么办?“斯菡啊!这可怎么办?墨墨又哭晕过去了。”
众人将金妈妈的遗体送入太平间以后,金墨墨便又被送回了病房。一走进去,由业香就抹着眼泪说。肖斯菡也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金墨墨,太虚弱了,自杀、流产、丧亲,这几个打击,已经让她迅速瘦成了一把骨头。几日后,金妈妈的葬礼极其简单,金墨墨走路支持不住,便全程坐在轮椅上,哭得死去活来。“墨墨,你有什么打算呢?”
葬礼结束后,肖斯菡平静问道。金墨墨还处在混沌不清的状态,对于未来,她根本没有打算,也懒得去打算。除了对方少青的恨,再无其他。“你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
金墨墨疑惑的眸光中浮着泪意。如果不是连遭变故,她或许还察觉不到,她以前的行为,让她失去了多么珍贵的一段友谊。肖斯菡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如果没有发生泼硫酸事件,她一定对金墨墨更好,而不是现在,好也是一定范围内的好。气氛有些沉闷,肖斯菡叹口气讪讪离开,病房门外,张水琦正焦躁的来回走动,一直没有勇气推门进去。“水琦哥?”
肖斯菡不明所以。张水琦一见肖斯菡立马激动了,一双憔悴的眼睛释放着光芒:“斯菡,你帮我劝劝我妈?”
肖斯菡奇怪的看着他,更加迷糊:“为什么要劝由姨?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水琦一想起刚才和母亲的争执就尴尬不已,悄悄看了一眼病房,不想在此处说话,拉着肖斯菡就来到了医院外面的小花园里。要特意避开金墨墨,肖斯菡心中的疑团更大。花园里,一个木质长椅上,由业香正举着手帕啜泣,气得浑身发抖。肖斯菡觉得他们母子都是神色怪怪的。看见肖斯菡过来了,由业香眼中迅速闪过一抹羞愧,却态度异常的坚决。“斯菡,你也不用劝我了,我们张家对不起金墨墨,我做牛做马的补偿她,可是,我绝对不允许我的儿子娶她!”
“娶她?”
肖斯菡一下子愣住了,原来是这样。“妈!医生说她这次流产伤了身子,有可能终生不育,我不娶她,以后她怎么办?”
由业香背过去的脸闪现出一丝难过,随后又态度强硬道:“我可以拿她当亲闺女,我可以将张家所有财产给她,可就是不允许你娶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媳妇。”
肖斯菡被母子间的对话惊呆了,瞪大了眼睛,不能生孩子?“由姨?这是谁说的?”
“水琦说要娶墨墨,我就背着他们去问了主治大夫,就是主治大夫说的,人家是有医德的大夫,是不会说谎的!”
这一下,由业香的眼泪流的更凶了,“我苦熬了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带大了水琦,一心想着他传宗接代,继承家业,要是他连个孩子都没有,我怎么对得起他死去的爸爸!”
“妈,墨墨现在这个样子,我不想一辈子良心难安!”
听母亲说起死去的爸爸,张水琦的眼神中也闪过片刻的犹豫,但很快又恢复坚决。“斯菡,你快帮我劝劝水琦!”
“妈,斯菡一定会支持我的。”
肖斯菡一下子呆住了,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们母子吵得不可开交,与他们最亲近的人就是肖斯菡,找来肖斯菡表明态度的确也很正常。肖斯菡真的很纠结。“斯菡,你说句话!”
这次是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金墨墨是什么想法呢?想到这里,肖斯菡看了由业香和张水琦各一眼:“你们争执不休,有没有问过墨墨自己是什么想法呢?”
张水琦手心微微出汗,听见肖斯菡的问话,有歉意又执着的笑容浮现出来:“我对不起她,就算她现在不接受我,我也会一直追求下去,直到他答应我让我照顾她一辈子。”
闻言,肖斯菡神情一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一开始他就如此,或许结局完全不同。肖斯菡握握他的手表示安慰,她间接支持的态度多少令由业香不满意,张水琦的态度则直接令由业香想要发飙:“水琦,我是你妈,我绝对不允许!”
张水琦痛苦的移开眼,半晌,眼中含泪:“妈,就因为您是我的妈妈,这么多年,我听您的,斯菡也听您的,我错过了斯菡这么好的女孩,您知道我的心里是什么感受么?”
由业香本来举着帕子的手立刻一抖:“你还在怨妈?”
“您是我妈,我没有资格怨您,可这次关系着儿子良心一辈子是否能安,求您一定要支持!”
张水琦痛哭流涕的说到这里,身子几乎是跪在了由业香的面前。这样的情景,肖斯菡也觉得动容,喉头一阵发干,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此时她才彻底体会了张水琦以前的无奈。一个含辛茹苦的寡母,若是有一个太坚决的儿子,只怕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不孝了吧!由业香紧紧盯着张水琦,仿佛看见了过世多年的丈夫,先是闭上眼睛,缓缓流出几滴眼泪,然后嘶哑着声音:“老头子,看来,我只有对不起你了!”
她的手抖得太厉害,手中的帕子早就掉在地上,随着秋风慢慢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