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正正经经地进厨房做饭呢。打着打着,又莫名想起那一次,谢舜钦赖着要她做一顿夜宵,她误把老干妈丢进了锅子里,后来还被烫伤了。当时谢舜钦紧张的表情,和事后小心翼翼给她擦药膏的神情,都还历历在目,清晰地刻在她的脑子里。如今她这么不声不响地跑了,那个男人肯定会大发雷霆,但究竟是觉得权威受到挑衅更多,还是因为舍不得离开她更多呢?“来,帮我尝口味道。”
面前香气腾腾的锅铲拉回了苏洛心的思绪。她愣愣地“哦”了声,就着上官司澈的手把锅铲里的汤汁一口吞了下去。“呜……”一阵热辣来袭,从舌尖到口腔,然后是喉咙,仿佛一把火,把她整个人都给烧懵了。烫得她在地上直跳,舌头麻得要死。上官司澈无奈又好笑地看着她,“这是煮沸的,你直接一饮而尽了,都来不及阻止你!”
苏洛心被烫得脸都涨红了,上官司澈让她去客厅喝点水降降温。她连着喝掉了一大杯水,还觉得心口处被烫得一阵阵发麻。放下水杯,她看到在沙发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抱着随便试试的心态,她走过去,把电脑架在腿上,发现电脑是有网络信号的。梁皓初还算心思缜密,共买了8张火车票,是四个不同方向的。但如果换做是苏洛心做这件事,她肯定是再借一个朋友的身份证,买三人行的火车票,否则两个人目标太大。谢舜钦搜捕他们,第一步就是确定两个人一起的。她只记得那张目的地是北京的车次了,时间不是很肯定,有可能是今晚,也有可能是明早。她看上官司澈在厨房一时半会儿忙不完,就进入了火车票查询的页面。明早9:10,把时间记住之后,苏洛心赶紧清除了浏览记录,把笔记本原位放好,就去厨房帮忙端菜。虾仁蒸蛋、奶香蘑菇饭,再配一个韩国部队汤,虽然不够丰富,但是卖相一级棒,让人看着就非常有食欲。“我几乎都快怀疑你是不是凌锐集团的少东家了。”
吃饱饭才有力气逃跑,苏洛心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笑得毫无心机。上官司澈给她舀了一勺蒸蛋,“怎么,凌锐的继承人就不能会下厨了?”
他们苏家在凌锐集团面前简直是高楼大厦和小平房的区别,可就连她都不会下厨,为什么上官司澈会有一手好厨艺?“你刚刚说你妈妈以前住在这里,她是一名老师,所以……你会做饭是你妈妈教的?”
苏洛心一边好奇地提问,手上的动作却是一刻没有停顿,“真的非常美味,让人停不下来。”
上官司澈笑了,他自己反而吃得不多,环视了屋子一圈,才以一种淡淡的口吻答道:“不光是我妈妈,以前我常常和她一起住在这里。”
“你该不会是……”私生子吧?这后面四个字苏洛心没敢说,怕真的被她猜中,上官司澈会伤心。上官司澈却是一时愣住了,拿筷子敲了她脑门一下,“瞎说什么呢?老头子现在有钱了,是娶了个后妈不错,但是我母亲是他合法得不能再合法的第一任妻子。”
“对不起啦。”
上官司澈虽然挺黏糊招她讨厌的,但是看这房子的布置,还有书柜上的书,都能想到他母亲一定是个知书达理的贤妻良母。哦不对,良母这个……值得商榷。她没有冒犯钟老师的意思,只是上官司澈的性格……看起来教育有点偏差啊。“你把我带到你母亲的家里?”
“其实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你不会陌生,这是教职工宿舍,前面就是教学大楼,圣培中学。”
“圣培中学?”
苏洛心惊讶得筷子都掉了。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一直都不愿再回来的地方,就在这种情况下,回到了这里。上官司澈见她面色突变,想到了上一次想带她来这里看看却被她言辞激烈拒绝的事情。他不禁好奇,“洛心公主,为什么提到圣培中学,你每次的反应都这么奇怪?”
“我,我就是对学校有阴影。”
她低头扒饭,说得含糊其辞,“我以前成绩不好啊,一讲到上学就头疼。”
“是吗?”
上官司澈轻笑,显然是没信,却也不去深究。他又说:“待会儿带你见见我母亲。”
饭后,苏洛心主动请缨去洗碗,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上官司澈为了帮她逃跑,也算是出了不少力。她满脑子却还打着逃跑的主意,总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上官司澈倒也没阻止她,看着她端着碗跑来跑去的身影,倚在厨房门边,就这么默默看着她。习惯性地从衣兜里摸出一根雪茄,却没有点燃,而是放在鼻子下面轻轻嗅着。母亲死后,他就过上了好一阵颠沛流离的日子,那时候,端菜、洗盘子、打架、泡妞,什么都干过,只为了留在圣培中学。哪里都不想去,他的家被瓦斯炸了,只在圣培中学留有最后一处有母亲气息的地方。白天,在学校附近打工挣钱,晚上,随便找个网吧将就一晚。他以前其实是个好学生的,虽然父亲好赌加入了黑帮,他和母亲却绝对是纯净的白。母亲临死前让他勿忘初心,做一个好人。他却为了和人争地铺在网吧和人打架,有混混的女人看上了他,一开始还拒绝过几个,后来,居然觉得那也是种刺激。他堕落了,真的堕落了,学会了吸烟喝酒玩女人。过去那个像白衬衫一样纯净善良的少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连活着为什么都不知道的街头痞子,再后来,他回了温哥华,摇身一变又成了黑帮的少主。从至纯的白到邪恶的黑,也不过是短短三个月时间而已。三个月,他的命运被改写了。当他看到苏洛心在厨房洗着盘子,从油腻污糟糟到一碧如洗,一时间竟觉得恍惚回到了过去。他写完了功课,出来和母亲一起吃饭,然后一起洗碗,打扫厨房卫生。夜晚,母亲在台灯下批改作业、写教案,而他就在边上静静地看书。现世安稳,岁月静好。这样温馨宁静的日子,他多想再次拥有。他丢掉了雪茄,一个冲动上前,搂着苏洛心细瘦的腰肢,将错愕的她抵在了墙壁上。他高举双臂,将娇小玲珑的她围困住,垂下眼看着她,唇角微不可见地翘了翘,“对今天的晚饭,可还满意?”
这个姿势实在是太过暧昧,他身上纯阳刚的气息混杂着一点点的油烟味全数钻入她的鼻子里。她双手带着塑胶手套,又是湿的,不好去推他,只能装作冷静的样子,“你做的饭很好吃,但是,有话能不能等我洗好碗再说?”
“洛心公主,试试看和我交往,好不好?”
他这话说得颇为强势。不似以往的嬉皮笑脸,琥珀色的眼眸闪着清湛而坚定的锐芒,竟然带着几分慑人的迫力,似乎根本不给人拒绝的余地。男人有主见是一回事,不尊重她强势霸道又是一回事,她完全无法接受男人们以自我为中心的处事原则。明知这样做可能会惹得他不悦,苏洛心依旧不自在地挣了一下,口气诚恳又淡漠,“上官司澈,我很感谢一直以来你为我做的一切,带我去看佳芸、帮我照顾关阿姨,还带我去了海洋馆,但是……有些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我送你的娃娃还在吗?”
他眸子一暗,转了话题。“海星吗?在啊。”
她垂着眼,淡淡答道。其实抗争了这么久,她早就明白一个道理,女人和男人的力量悬殊,远不在一个水平上,如果上官司澈真要对她来硬的,她是反抗不了的。上官司澈见她都不肯看着自己,抬手轻抬她的下巴,眼神晦涩幽暗,口中淡淡:“保管好,不要丢了。”
他们的唇瓣离得这样近,彼此交换着呼吸。她紧张得手都在身侧握成拳了,就怕他真的吻下来。使劲了全身力气,她才让自己平静地回一个:“嗯……”上官司澈放开了她,后退了半步,脸上又恢复了一贯雅痞的笑容,只是那片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太多的情绪。这间宿舍虽然被上官司澈打理得挺干净整洁,不过他肯定不常住,没有洗碗机,也没有烘干机。苏洛心把一个个碗碟擦干净放好,这才洗了手出去。上官司澈在客厅里等她,衬衫袖子已经翻了下来,领口倒数第二颗扣子也系上了,显得很是严肃。他手里多了一束君子兰,橙黄色的花蕊,碧绿秀挺的剑叶,盛开得灿烂夺目,有着一股热烈的生命气息。这间宿舍两室一厅,上官司澈推开了另一扇房门。里面光线有些暗,开着一盏不怎么亮的灯,有一个矮柜,被布置成供台。香炉里点着香火,幽幽燃烧着,还放着水果等贡品。苏洛心的目光定格在烛台后的黑白照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