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喊出这一个字,尹悠才发现自己的嗓音近乎失真,干哑粗嘎,像垂垂病危的老太太。并不仅仅是坐到他大腿上那么简单!她主动走过去,臣服地坐到他大腿上,代表她的自我催眠会被敲开一个口子。她一遍遍自我催眠,她只是因为两个女儿和他在一起,他们的婚姻是一场交易,是一场将就。是对现实的妥协,是两个比较熟但没那么爱的人扶持着渡过后半辈子!如果她从催眠中醒来,更深的沦陷,那谁来救她?没有人,她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十八层地狱!如果她深爱他,他不爱她,那接下来的日子还怎么熬过去?“不要!”
尹悠又重复一遍,嗓音更显凄厉恐慌。陆以慕微微蹙眉,看着过度失态的尹悠,表情冷峻如冰,贵气凛然,“让你坐在我大腿上这么让你难以忍受吗?”
尹悠意识到自己的莫名其妙,深呼吸一口,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是你办公室,功是功私是私,不要这样。”
“这是我办公室,没有我允许,没有人敢进来。”
陆以慕声若冰川,空气里的温度跟着下降,他表情阴沉,如同从地狱中走出。尹悠知道自己辩不过陆以慕,也不敢和他辩下去,只得道:“但我不习惯,我想起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她算得上落荒而逃,所以没看见陆以慕的眸色有多黑沉。……尹悠驱车回家,不免有些挫败,她不仅没有查探到夏千千重新接受肖伍的原因,还差点破开自己的心防。她躺在沙发上,星眸大睁,无神地望着天花板。片刻后,她一咕噜爬起来,翻箱倒柜,从某个柜子最底层翻出个锦盒,打开。锦盒里安静地躺着一枚素戒,简约经典的样式,闪着银白虚幻的光芒,不管过去多少年,都没有褪去潮流。尹悠将戒指拿出来,戴在手上,左看右看,又摸了摸,接着放进锦盒,小心妥帖收好。“以慕哥哥,你赌输了答应我的,不准取下这枚戒指,不管什么情况下都不能取下。”
曾经任性的稚语犹在耳边回荡,她不准他取下戒指,他竟真的一戴数年。看着戒指,就好似想起他们俩单纯无忧的年少时期。她在玩闹他在看,那时嬉笑怒骂皆是真性情。房门敲响,尹悠急忙把戒指藏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领,才走去开门。“夫人,这是陆总交给你的,关于任达肖总还有XX局莫局的资料。”
门外的林木森恭敬地将一份密封文件交给尹悠。尹悠一愣,接过文件袋,“谢谢你阿木。”
“夫人不必如此客气,我只是为陆总办事。”
林木森走后,尹悠关上门,盘腿坐在华丽真皮沙发上,仔细翻阅文件。不知不觉中,天已将近暮黑,她看完资料,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走到窗户前,望着影影绰绰的月影,叹了口气。她确实不该再插手夏千千、肖伍还有莫天骥的事,感情本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正想着,手机微信叮的一声响,是夏千千发来的:悠悠,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说那些话,只是很多事没办法说情,你给我一些时间。尹悠手指迟疑片刻,而后回复:我也有不对,不该骂你。千千,不要让自己受委屈,你值得更好的。城市那端的夏千千看完信息,捂住脸,无声哭泣。深夜十一点,陆以慕一身酒味回家,尹悠搀扶着他走向卧室,她的力气根本不足以支撑他,中途好几次差点摔倒。他带笑反搂住她,将她抱在怀里,抱得很紧很紧,密密严严,像盾般。他笑时,带动胸腔的震动,腹肌隐隐起伏,紧靠他的尹悠感受得尤其明显。尹悠有片刻的喘不过气,成熟好闻的男人味,像打兴奋剂般,让人飘飘然。“下次少喝点,不要这么拼。”
尹悠拧干热毛巾,帮他敷脸,又帮他解开衬衣纽扣,帮他擦微微红了的精健胸膛。擦胸膛过程中,她的指尖不小心触到他滚烫如岩浆的肌肤,心头一紧,淡淡的羞赧升起。认识二十几年,结婚都有好几年了,按理说对彼此的身体熟悉至极,如同左手摸右手般,不该有这种情绪。但不知为什么,有时看见他还是会脸红,他抱她的时候,她还是会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根本不由她控制。尹悠指尖像被火烧,强自镇定收回来,为打破空气里暧昧迷人的空气,她轻声道谢:“谢谢你,资料我看了。”
“就说谢,没点实际行动?”
陆以慕眸色清亮,除了耳朵后和脖子下方有些微红,根本看不出醉酒的痕迹。“那你想要怎么样?”
尹悠微抿唇,内含忐忑。“过来,亲我一下。”
他一瞬不转的定眼直视她,犀锐的黑眸像深邃的黑洞,夺人心魂。砰砰砰……尹悠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么清晰明显。她爱这双眼,又怕。微咬下唇,尹悠伸手捂住陆以慕亮得惊人的黑眸,在他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又很快退开。“就这样,尹悠你太敷衍我了,真正的吻应该是这样的。”
陆以慕旋身,将尹悠压在身下,贪婪地啃她的唇,如同吃羊的饿狼。尹悠脚趾头紧紧蜷缩,身子像被放在烧烤架上烤,好热好难受。他根本不是在吻她,而是在吸她的魂。正在尹悠意乱情迷之时,床头的手机突然响起来。陆以慕置耳不闻,继续吻她,但手机不断地响。她推了推他,红着脸劝他,“接一下吧,说不定是公司有重要事情呢?”
陆以慕的身子稍稍离开尹悠,拿起手机,原本打算按掉的,却在看见来电显示后顿了一下。“等我一下。”
他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而后拿起手机走到阳台。尹悠直起上半身,看着陆以慕在阳台接电话的背影,英挺利落,从她的方向,可以看见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半明半暗的阴影打在他身上,稍显冷峻,如同从天而降的子夜之神。十多分钟后,他走回来,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公司有点急事需要处理,我出去一下。”
尹悠体贴地点头,要是在婚姻中太过斤斤计较,又有谁能过得长久。只是在陆以慕离开后,尹悠枕在他刚枕过的枕头上,闻着他的气息,缓缓闭上眸,心脏像是从六十层大厦厦顶飘落的纸片,冷风呼呼地吹,寒意蔓延全身,找不着落地点。他真的是去处理公事吗?为什么隐约有女声?……次日清晨,陆以慕才回来,眉目难得的有丝郁色,冲过澡就回床上睡觉。这时尹悠已经起床,和几位朋友约好去逛街,但陆以慕只是揽着她的腰,淡道:“再陪我睡一下。”
她就偃旗息鼓,重新倒下,给几位朋友发了道歉的短信。是她多想了吧,他洗过澡了,耳畔怎么可能还有DIOR的迷情香水,是她的错觉。两人醒来时已是艳阳高照正中午,尹悠靠坐在床上,陆以慕的头枕在她大腿上,两人都不太想动。“公司里的事处理完没有?”
尹悠边帮陆以慕按摩头部,边问道。“有点棘手。”
陆以慕闭着眼睛,懒洋洋应道。尹悠微咬下唇,多嘴问了一句:“有多棘手?”
“在能解决的范围内。”
陆以慕淡道。尹悠差点咬破下唇,不再问,只安静地给他按摩头部。下午时,尹悠去考察现如今的服装市场,陆以慕去公司,两人分道扬镳。只是尹悠在观察市场时始终心不在焉,一会想到陆以慕,一会想到昨夜的电话,她知道自己这状态出不了效率,干脆戴上墨镜,去到陆氏集团。她并没有进公司,而是去到对面的咖啡馆,靠窗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陆氏集团恢弘壮阔的大门。无意识搅动咖啡,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只是内心隐隐有种直觉。从下午等到傍晚,陆氏集团大门人来人往,陆以慕进出过两次,白衣黑裤,利落简约,身边不是保镖,就是高管,并没有什么可疑人物。临近夜晚八点时,公司员工差不多都已下班回家,公司门前逐渐冷落,尹悠看见了欧阳北樱的人影。染上栗色的大波浪,如同海藻般披在肩后,消瘦的肩膀,穿着DIOR最新款纯白裙装,依旧美得惊天动地。再然后,尹悠看见陆以慕走出公司,还是那身白衣黑裤,站在大门口和欧阳北樱说话。最后的最后,欧阳北樱跟着陆以慕进了公司。尹悠恍惚地收回视线,原来昨夜和今早并不是她的错觉,她在电话里听见的女声,她今早闻见的香水味,原来并不是她的错觉。十点时,欧阳北樱离开陆氏集团,十点半时,陆以慕离开陆氏集团。尹悠在十一点才离开咖啡吧,头很晕,身体很累。“你不是就是考察市场吗,怎么比我还晚回来?”
陆以慕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走进门的尹悠,淡淡问道。心还在隐隐绞痛,身子像是要跌倒在地,尹悠根本没力气回答陆以慕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