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挥动鞭儿响四方,百鸟齐飞翔……”蓝天寥廓的草原上,远远的传来一阵歌声。曲调廻异于此时的调子,唱的正是后世的一曲《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随着歌声的飘扬,几骑快马已是自地平线远远而来,不多时已是奔驰近前。当先两骑都是一身突厥人打扮的汉子,此刻面含微笑,扬鞭催马,神情轩昂。两人身后的四骑,左右各分一骑,一身汉家打扮,神情彪悍,各自身背一双大锤和一对大斧,其中那个紫红脸膛的汉子,手中尚自提着一根鹅蛋粗的紫铜棍。二人紧紧护着中间的两骑上,却是一男一女。两人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人,那男子满面悲郁之色,这首曲调怪异的歌声,正是出自他之口。旁边马上,一个如同粉妆玉琢的小女,容颜清丽,怀中抱着一团毛茸茸的物事,满面的嫣然巧笑,一双明媚的眼眸中,波光潋滟。年纪虽小,骑术却是娴熟无比,单只靠着双腿驭马,紧紧的跟在男子身边。双手抚弄怀中那团毛绒,毛绒抬头之际,竟是一只草原狼。这几人正是往王庭而来的庄见等人。那日遭遇狼袭后,为了此刻冰儿怀中的小狼的归属问题,庄大少与冰儿小美人的数次交锋,终是因冰儿一口咬定草原是他们家的,以失败而告终,只得眼巴巴的看着冰儿将那只草原黑每日抱在怀中,视为禁脔。庄大少有心上诉,最后说来说去,竟是险险没把自己当奴隶给卖了,让庄大少事后大是郁闷的叹息道:“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然是大有道理的事儿。”
罗世信和雄大海兄弟俩却是暗暗偷乐,此番出来,恐怕最大的收获就是,终于见到了让自家少爷缚手缚脚的人物了。这位冰儿小姐也不知有什么魔力,竟是让自家少爷屡次吃瘪。这不,就因为骑乘之术,二人打赌,冰儿说单用双腿控马就不输于庄大少手脚并用,要是不行,那么小狼的归属,就可以再议。但要是如此能胜得大少,那么大少就要给冰儿大小姐展示一下,他曾自夸的上了天的歌喉。庄大少闻听有这种好事,登时大喜,忙不迭的应下,只是他只顾欢喜,却是不曾注意到,当巴吉和桑铎听到这个打赌时,满面露出的怪异模样。话说,这位额根特勤有一项绝技跟她的美貌一样出名,那就是骑术!这位庄大人居然跟她比这个,唉,二人对望一眼,心中同时为庄大少默哀了三分钟。一番比试后,最后的结果就是,庄大少一路行来,歌声不断,冰儿小美人言辞凿凿的说开始打赌时,并没限定说庄大少败了只唱一首歌,那么何时说停,自然应该由胜方,冰儿公主来说咯。于是乎,庄大少直唱的嗓子眼冒烟儿,将后世自己拿手的几首歌儿唱完,眼见某美女仍自不肯叫停,便特意将这首歌儿唱出来。其中自是有他心里一番意淫。你不是说这草原是你家的,是你的吗?切,就让你听听,在后世,这却是咱汉人的伟大领袖罩着的地儿,看你们还有啥可拽的。至于他这番发泄,人家知不知道歌词里的人物说的是哪一个,却已经不在庄大少的考虑之内了。骏马奔腾之际,这般换气纵歌,一路不停的,倒也亏得庄大少体内有内气支撑,否则,单是那个颠簸,就能让他岔气无数回了。这会儿一首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将将唱到收尾,却猛听的前方牛角长鸣,随即远远只见数十骑骑士已是飞奔而来。只在离着一箭之地处,纷纷一提缰绳,生生将马勒停,随即就是一阵的喊话之声传来。庄见歌声戛然而止,转头忿忿不平的看了眼冰儿,问道:“那啥,这可不是我违约哈,这是你家的人在你家大喊大叫的,打断了我的歌声,这么做就是不尊重客人!不尊重一个艺人的表演!是亵渎艺术的表现!并且已经严重伤害到了我的心灵,所以,公平起见,赌约作罢了,你没意见吧。”
他言语中,口口声声点出你家二字,忿忿之意显然极是明了。冰儿咯咯一笑,低声道:“阿庄哥,冰儿没意见。嘻嘻,有意见也不能说咯,咱们已经到了,可敦若是知道我又偷偷溜出去,定会狠狠训斥冰儿的,你这般大声唱着歌冲了进来,可敦就知道来了汉家贵客,自然不会再来训斥冰儿了。那啥,嘻嘻,冰儿就先回去咯,等到可敦设宴招待你时,冰儿再来寻你啊。”
口中用了个,从庄见那儿学来的“那啥”,做了个鬼脸,已是拨马一路小跑的往一边窜去。至于突厥兵士见到自己特勤,自是不敢多问的。庄见在马上不由的一顿气结,原来这一路上,这个小丫头想方设法的非要自己唱歌,打的却是这么个算盘,可怜自己还以为她是崇拜自己的歌喉才致如此,空自陶醉一番,哪知到头来,竟又是被她算计了一番。眼见那边巴吉早迎上对方王庭守卫,这边小丫头已经如同个兔子般窜的不知踪影了,只得颓然而叹。暗自宽慰自己,这世上实是没有常胜不败之将,自己一时落于下风,不过是因为客场作战,不熟悉地形导致的,心下遂平。身后罗世信和雄大海二人直憋得脸红脖子粗,却是不敢笑出声来,唯恐召来自家这个无良少爷的打击报复,只是那肚中可是早已笑翻了天,暗暗打定主意,等到回去后,定要大大宣扬一番,让侯君集、伍天赐等人狠狠的羡慕一番才行。话说能看到少爷被人整蛊这等千年不遇之事,那可不是谁都有这份机遇的。庄大少哪知身后两个夯货,竟然存了这么份心思,犹自轻咳拂袖的拿捏着姿态,借以维持自己光辉的形象。眼见前面桑铎对自己一抱拳,圈马而走,似是有什么急事儿一般,也未在意。见巴吉自己打马而回,连忙迎上,问道:“那啥,我说傻了吧唧啊,咱们既是到了,是不是先安排个地儿,让咱梳洗梳洗,进点吃食先。这一路的嚎…呃,唱来,实在是累的紧啊。”
巴吉满面沉郁,目中闪着莫名的怒火,勉强对着庄见一笑,道:“也好,庄大人请随巴吉来吧,可敦那边现下有些不便,你们先自住下,等可敦将琐事处理完了,自会召见大人。诸位,这就请随巴吉来吧。”
说完,也未管庄见答应没有,已是拨转马头,领先而行。庄见心下起疑,眼见这傻了吧唧貌似心神不属的,说到那可敦之时,也是言辞闪烁,怕是绝非像他所言有什么琐事要处理的样子,不由心中暗暗警惕。一路随着巴吉入内,但见这突厥王庭,说是王庭,也不过就是帐篷比之寻常所见更加大了些,华丽些罢了。整个王庭依着一条河水而扎,四周以夯土垒砌起简易的围墙,比之中原最差的县城,都大是不如。庄见心中不由的大是鄙薄,登时就对这突厥人很是看不起。什么王庭,说的好似多威风一样,只不过一群乡下人凑钱围个土围子而已。巴吉只顾低头领路,眉宇间紧紧蹙起,并没留意庄见神色。四人一路向里,沿途但见多有商队往来,其中竟有不少汉家服饰,倒是让庄见大感意外。几人正自闷头而行之际,忽的听闻有人“咦”了一声,随即就听有人迟疑的唤了声:“国公爷……。”
庄见一鄂,在这个地方,叫国公爷的,貌似除了叫自己外,应该没有别人了。但这称呼,却是在中原之地不觉奇怪,但在这塞外草原上,可是透着古怪了。循声看去,却见一个一身青袍的汉子,年约四十余岁,正自满面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己,眼见自己勒马看他,顿时面上透出一片惊喜来,立即快步走来。庄见端坐马上,疑惑的看着他,却是并不认识。那汉子走到马前,躬身施礼,恭敬的道:“国公爷,小人廖通,是江南廖家之人,家父廖公,讳上宏下远,曾与公爷在大兴飘香院花魁大会上有过一面之缘。当日蒙国公爷不弃鄙薄,慨然使家父得以与当朝诸位贵人同为评判,使得我廖家因之而兴,此番恩德,我廖家无时或忘,今日竟能于此处得见公爷,实为廖通大幸也。”
这廖通一番话说完,庄见才陡然明白,原来这人乃是当日自己大闹飘香院时,那位廖老爷子的儿子。那位廖老爷子是叫廖宏远咯。庄大少毕竟来了大隋几近一年了,有些个言语已是能听的明白了。看这廖通感激的模样,不想当日自己一时的游戏之作,竟是得了这么个善果。当下也是呵呵而笑,翻身下马,抱拳见礼道:“哦,原来是廖大哥。这里天高皇帝远的,又不是京师朝廷,廖大哥也不必称呼什么公爷了,异地他乡的,能碰上乡人就是一份难得的机缘,怎么,廖大哥这次是来走商的吗?”
廖通听他说话豪爽,心中既是感动又是佩服。自己老爹曾说这位公爷实是一位豪侠仗义之人,果然未曾说错。眼见庄见问起,这才躬身道:“廖通不敢放肆,焉能当得公爷称之为兄。我廖家商队南下北上,这突厥王庭倒也不是常来,此番正是有宗货物前来结算。不知公爷怎么到了此处?”
庄见笑笑,口中道:“我这次可是公事来出差的,也没什么。对了,这里可是有什么事儿发生,怎么我见这儿的气氛不大对啊?”
廖通闻言一愣,问道:“敢莫公爷还不知吗?这里确实刚出了件蹊跷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