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见周以衡的情形，苏娅可以用刻骨铭心来形容。他就那么简单，一支话筒，一件再普通不过的风衣，一个人安静地站在巨大的舞台中央，用沧桑的声音低低地唱着。不浮夸，不华丽，没有伴唱，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但那歌声却是直达心底。没有一个人不被他吸引，没有一个人不歇斯底里。而这世界也仿佛唯独他一人，他似乎也在告诉你，不论何时何地，只要我想，任何人都会俯首称臣。苏娅不禁感叹，原来真的有人现场可以唱的那么神。谁也看不出他的情绪起伏，由淡漠的表情开始，也由那样的神情结束，任凭你歇斯底里，他也旁若无人。他是谁，是宛若神明一般的存在吗？他站在中心的位置，接受所有人膜拜的同时，也在俯瞰众生。人们仰望他，对天空落下的雨视而不见。狼狈不堪又如何，疯狂任性又如何？至少现在，活得足够痛快。或者，这其实根本就是一场梦。但每个人都不愿清醒，或许，活在一首歌里，也是不错的选择。没错，那个时候，他还是个歌手，以神秘著称的歌手。他从来不会固定演唱，人们看见他多半都是惊喜，感觉他就像是从天而降一般。然而就在另一个初夏，满是落雨的天气里，有人这样告诉她。“那个神秘的歌手已经死了。”

是的那个歌手死了，但是HK集团的周以衡诞生了，他冷漠残酷，对待任何人都不会手下留情，同样包括他的父亲。当年听过他歌声的人，应该永远都不会相信，一个唱着温柔歌曲的人，会变得残忍而无情。“我一直活在地狱里，为了靠近你所在的天堂，我已经花光了所有的力气。可是你，只用一秒就把我推回了地狱。”

“……”“对你而言，我到底算什么呢。”

她曾经这样问过他，因为曾经的她就是那么不堪，为了成为能够配的上他的人，她努力成为了一个完全不像自己的人。“苏娅，这世界只有地狱没有天堂，天堂不过是人们幻想的东西罢了。你要看清楚现实，不要以为只要努力就可以得到，因为你永远也得不到。”

周以衡的语气里透着落寞。“是因为那个人吗？你怎么也忘不了的那个女孩，是她吧？”

苏娅的眼睛里含着泪水，她在拼命隐忍自己，她知道他心里还有一个人一直忘不掉，他说过他会回去找她，但是一直都没有成行。而现在，她似乎知道那个女孩是谁了。没错，她就是楚家的少夫人沈慕嫣。她看着他满脸慌乱地将沈慕嫣从楚家抱出来，在她面前，他从来没有这种表情。在苏娅心里就如神一样的男人，如今却是为了别人的妻子而兵荒马乱，这让她不能接受。但是又能怎么样呢，即使没有那位女人，估计他也不会正眼瞧她一眼吧。苏娅紧紧抓住衣角，默默退了出去，心里却在滴血。大概没有一个人像她这样傻了吧，照顾自己的情敌，还要为她复仇。这个世界也还真是滑稽，她不禁笑了起来。“苏秘书，你没事吧？”

女职员从来没有看到过苏娅这么难过的表情呢。“我没事，可能有点不舒服吧，一会儿就好了。”

她嘴里说着，头也疼着，突然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但是她忍住了，她是苏雅，所以她不可以，也没有资格晕倒。医院，VIP病房。装修奢华的房间里，沈慕嫣静静地躺着，护士在为她扎针。楚颢然像个雕塑一样站在病床前，他原本一直沉默着，看见沈慕嫣有些痛苦的表情，不由得跟护士说：“你轻点，不要弄疼了她。”

护士小姐笑了起来：“我知道的，楚先生，您还真是心疼太太，这么点小痛都心疼。”

楚灏然愣了愣，却是听见被子里传来一阵冷哼，显然沈慕嫣是不同意护士的观点的，因此那鼻音里还有些鄙视。他招了招手，让护士出去。他慢慢走近病床，将遮住头的被子拉了开来。“你干嘛？楚颢然……”背心受凉的沈慕嫣大叫，并且狠狠地瞪着他。“现在沈小姐好像忘了自己的身份，开始变得有些肆意妄为了，我希望你还是不要在外面坏我们楚家的声誉，省得爷爷一个人在家里难过，反而说我不孝。”

他的语气酸的要死，讥讽的味道也很浓烈，让人感觉到一阵冷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生气了，看着自己的妻子被别的男人抱走，心情终归有些不好。而且何韵娆还跟他捣乱，导致爷爷大发了一桶脾气。“我的身份我从来都没有忘记，反正你也把那位带到了爷爷面前，不如结束了吧？”

楚灏然的神色一僵：“你说哪位？”

沈慕嫣受不了他装糊涂的样子，她坐了起来，整个人都有些狼狈：“你未来的妻子，何韵娆小姐，还要我说的更清楚一点吗？楚颢然，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我？”

“放过你？今天那个周以衡就是来解救你的人吗？我说你现在的脾气怎么越来越古怪，原来是有别的男人在你背后撑腰。可以啊，沈慕嫣，这么快就找到后路了。”

他那满是挖苦的话，听了真是让人寒心，如果可以的话，沈慕嫣真想现在就离开这个鬼地方，她望着他，眼泪几乎要掉落下来。她深深吸了口气，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有一丝疼痛，但其实都是徒劳：“楚颢然，在你的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楚灏然冷冷一笑：“难道不是吗？因为我决定跟你离婚，所以你就迫不及待地找到了另一个人来顶位，话说，你的那一位他知道你已经被我碰过很多次了吗？”

“楚颢然！”

沈慕嫣的眼睛红得像浸满了血，她怒不可赦地看着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心里有说不出的苦痛。“怎么，你做的出来，还不允许别人说吗？实话跟你说，虽然我要娶韵娆，但也不会这么快跟你离婚，折磨折磨你，好像也挺有趣的。这样的话，那HK的周总裁一定会气疯了吧。”

沈慕嫣彻底怔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楚颢然这个模样，可怕而陌生。她的泪水已经落了下来，呼吸也变得紊乱，手指上的伤口又裂了开来。她觉得这一切都讽刺极了，包括她曾经对他的心动。“怎么，被我说中了吗？”

沈慕嫣没有回答，她转过脸不再理他，已经没有继续对话的必要了，手指上的鲜血渐渐漫了出来，白色的被套被渐渐染红，看起来有点触目惊心。楚颢然还想多说几句，但是看到被套上的一片鲜红，顿时心里一沉。“怎么回事，你的手……医生，医生，快点过来！”

他大叫着，脸上的担忧一览无余，他伸手去握她的手，被沈姑娘一下躲开，她眼底的泪水终于滚滚而落。在这一刻，她的心里是恨他的，甚至她想他要是消失就好了，永远地消失。窗外，雷声大作，风雨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