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印象,再然后,她才恍然意识是顾修延吻的。三个男人中最让她有家的感觉的一个男人,吻了她!这种感觉怎么好像是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一样?她几乎是反射般惊恐又颤抖的一把将他推开,然后不经大脑只是出于本能般一个巴掌重重的落在他脸上。男人眼中的迷醉散了许多,他盯着她,死死的盯,而后笑了出来,笑容里似乎有点讽刺的味道。“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随后从她身上下来,脱去衬衣下床。他头也没回,淡淡的说了句,“我去洗澡。你从柜子里拿套新的被褥铺在沙发上。”
“还是我睡沙发吧。”
乔漫的脸通红,冲他的背影喊。“随你。”
顾修延头微瞥,落下极简的两个字就跌跌撞撞的走进了浴室。唇上的一抹疼痛化成肿胀的感觉,脚踝上细碎的玻璃渣滓也嵌的更深了。她忍着疼下床,从柜子里拿出一套新的被褥铺在沙发上。浴室里水流声一直在响。乔漫感觉顾修延没有这么快出来就下楼准备去取打扫工具将茶杯的碎片打扫干净。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争吵的声音。乔漫没听清楚两人究竟在吵些什么,只是隐约听到了几句,不过这倒是验证了她心中所想。顾修延的家庭其实有着问题,以顾修延的睿智和观察力,不可能察觉不到。在这种家庭冷暴力的环境中长大的孩子,对婚姻的期望应该要比一般人还要高很多。乔漫想抽回脚步,却不小心踢到了倚在墙边的花盆,走廊狭长而安静,这样的响动自然很轻易就传进了楼梯下两人的耳朵里。乔漫微叹口气,干脆径直走下楼梯。步子在两个长辈面前站定之后,她轻唤了声,“叔叔阿姨好。”
王舒静面色转柔了些,“修延怎么样?”
乔漫反应过来,“喔,他现在在洗澡。”
王舒静打量她,发现她身上穿的还是方才吃饭时穿的衣服,并没有换睡衣。心里生出警觉,刚想说点什么,却又看见乔漫红肿的唇和手臂上一些红痕。“你们年轻人爱干净是好事。”
王舒静看似严厉的说了这么一句,眉眼之间的柔意还是意味明显。乔漫先是没听明白,察觉到顾志强和王舒静的目光都盯在她脸上,才一下意识到刚才顾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这样,明天一早我定机票,把空间留给两个孩子。我们顺便去开始看看外省人的婚礼是什么规格。对了,把念儿也带走,要让他们给我们生真正的孙子。”
顾志强提议道。乔漫张了张嘴,然后又沉默了。王舒静起先是一脸不愿意的,但为了儿子,最后也就应允了。两人离开她视线后,她拿来打扫工具重新回到卧室。顾修延已经从浴室里出来,地上大点的碎片都被放进了垃圾桶,桌上还放着个医药箱。最最关键的是,沙发上已然有了一道双目紧阖蜷缩的身影。这一瞬间,乔漫突然觉得后背冷热交加。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剧中人。——第二天一早,顾修延醒来的时候乔漫已经不在房间里,床铺收拾的很干净,就像没人睡过似的。他一下警觉的从沙发上窜起,换上衬衣后脚步匆匆的下楼。桌上摆放着白粥和荷包蛋,还有一叠外面买来的萝卜干。顾家的下人迎上来,指了指厨房,“顾先生和夫人带着念儿一早就去外省旅游了。乔小姐不让我准备早餐非要……”顾修延伸出一根手指掩在唇上,话听到这个份上,下人不用说完他也已经猜到了。昨晚大醉,倒也不是烂醉如泥,很多片段他记得异常清楚,摆了摆手,吩咐下人离开,他轻步走进厨房,悄无声息的在她身后站定。要是平时,桌上那点菜她觉得已经足够了,可一想到顾修延爱吃鱼,就干脆盛了点热粥试着煮一碗鱼片粥。她把鱼片入锅,转身想拿点东西,顾修延的脸就这么突然出现在视线里。乔漫的肩膀一颤,很快又恢复平静,“走路都没声音的。”
她尽量用自然的方式和他相处,偏生还是自己先抽离了对视的目光。顾修延并不在意这点,眼睛往锅里挑了一眼,随后又将目光落回了乔漫脸上,“怎么想到亲自做早饭给我吃。”
乔漫拿了调料转身,小心翼翼往锅里添,她的手多次受伤早就没了同龄女孩的细腻,掌下深浅不一的老伤口堆砌出厚厚的皮,连锅里冲上来的热气烫过来都不会感觉到太烫了。她一边盛出粥,一边静静地说着,“我会尽量认真对待我们的婚姻,婚姻中有些义务我能完成,但是也有一些,我真的没准备好。对不起。”
她端着碗,越过他走出厨房,将碗放在桌上。顾修延跟过去,低头凝了眼她的成果,“你突然煮粥给我吃,是对我昨晚的补偿?”
她低下头,缄默不语。就算是不想承认,可经过昨晚,她再也没办法和以前一样看待顾修延。成年男人该有的欲.望,思想,其实他一样都不缺,是她潜意识里一直把他当成大男孩,没有真正当作男人看待过。见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顾修延帮她拉开椅子,“坐下吃吧。”
顾修延在她身边坐下,从她面前拿走了那碗散着鱼味的热粥。要拿勺子舀,乔漫偏头很期待的问,“尝尝看。我,我厨艺挺差的。要是不好你得原谅我。”
“我知道你厨艺差。”
他淡淡道,舀了一勺子轻吹,随后才放入口中。细细品味一番,他唇角轻扬,“好吃。”
一大碗鱼片粥,他吃的一点都没剩下,但其实,那碗粥实在是腥得难以下咽。吃饱后顾修延悠闲的靠在椅背上。乔漫觉得奇怪,忍不住问出来,“你爸妈今天一早就出国了,你好像一点都不奇怪。”
“他们出去还能有什么原因,无非就是给我们留空间。”
父母的心思,他这个做儿子的多少能猜到一些。乔漫微张开嘴,没料到顾修延竟然那么轻易就一语道破,毕竟昨晚他是喝醉的,不可能听到他们和她的谈话。顾修延没再说什么,起身走到沙发处坐下看早间新闻。乔漫吃的慢,吃完后下人抢着洗碗,她干脆也走到了客厅。七点,早间新闻频道的音乐如期响起,内容提要中,席氏国际股价,业界预估市值千亿的横标一下就进入乔漫眼里。她心脏一阵哽咽,没来由的抽动起来。顾修延看她一眼,极快的换了台,换了一圈之后就把电视机关了。转头瞧见她微变的脸色,他伸手揉了几下太阳穴,“真的不用再想想了?”
“啊?”
乔漫张大嘴,之后才意识到顾修延的话是什么意思。平静缓慢的嗓音从顾修延唇间淌出,“小乔,等我们结婚,我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你明白吗?”
乔漫站在原地,盯着他。顾修延站起来,在她面前顿足。“我……我明白。”
她说的很轻。很多时候,她其实希望自己不要这么明白。可以不顾后果,不计代价,为那个心里挥之不去的身影披荆斩棘,不辞冰雪的奔赴而去。不着痕迹的舒出口气,她抬眸看向面前这张绝美的脸,又补了句,“我还知道你对家庭的期望值很高。”
他微微一愣,双眼轻眯,“说说原因。”
乔漫思索了一会,“昨晚我听见你父母在吵架,一般在问题家庭里成长的孩子,要么是对婚姻完全失去信心,要么就是对婚姻特别期待,你应该是后者。”
女人眸中光亮闪动,顾修延一把抓起她的手,双目悄然而垂,淡泊中不失温和的目光落在她的掌心。“你说的没错,我对婚姻的期待的确很高,但也很简单。我希望能够牵着一双这么粗糙的手,走着走着,就成了一辈子。”
乔漫眼睛一睁,十分意外。顾修延的情话如此朴实,却比任何甜腻肉麻的华丽语言都要震撼人心。对于一个刚刚尝到过‘爱而不得’是什么滋味的女人来说,顾修延的话,太有杀伤力了。她呆在原地,忘了回应,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沉默蔓延了太久,以至于她最终都没有接话。乔漫询问他关于这次去国外的一些趣事,顾修延想了很久似乎都没想到什么特别的,最后只淡淡的说了句,“真要说一件,就是有个外国阿姨说念儿和我很有父女相。”
乔漫轻愣过后淡淡的笑了。午后阳光温暖,两人吃完饭静静坐在花园里。顾修延拿起一本名为《职业经理人》的书很认真的翻阅,乔漫则盯着电脑,趁着闲暇之际炒点股票,期货和基金。顾修延起身,想去趟洗手间,无意间看见乔漫在分析k线图,一时好奇,他站在她身后冷不丁冒出句,“什么时候开始的?”
乔漫回头,淡笑道,“喔,好一段时间了。”
顾修延不太关于商业上的事,所以没听说过前段时间她被传的沸沸扬扬的光荣事迹倒也很正常。“你想要钱我可以给你。”
男人的面色严谨。她摇头,“我不要钱,我眼下有两件事要做。”
顾修延盯着她,颇为好奇,“是什么?”
她合上笔记本,站在他面前,“一件事是尽快开家公司,另一件事是找到撞我母亲的肇事司机。我觉得我想要翻案,切入点可能就在司机身上。但是这无疑是大海捞针。”
顾修延从她的眼里看见了急切和期待,但他的心却微微沉了一下。“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话。你现在最该做的,难道不是定下我们的婚期?”
轮廓俊秀的脸,一片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