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酩酊大醉，很多记忆在顾修延脑中都是残破不堪的，可事后他努力拼凑，倒也把很多零嘴的东西组合在了一块。他极度确定，昨晚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耳边划过严瑶的声音，“对啊。我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女人的态度很认真，认真的看着他，认真的回答，一切神色入了顾修延的眼却执拗的有些滑稽。他拿起刚刚浅啜过的酒杯，猛地将杯子里剩下的全部液体都灌进喉咙里。灼热的酒流淌进喉咙，有一种火辣辣的感觉。他斟酌了好一会，偏头看着她，“严瑶，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们不可能。”

且不说严瑶压根就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退一万步说，他的心是冷的，很难再被捂热。这种状态下就算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勉强接受了一段新的感情，对严瑶来说也不公平。严瑶听完，深凝了他好一会。唇边荡开的浓郁笑意一点点僵住，落下。原以为顾修延今天的电话是个转机，却不想还是失望了。她也伸手，她杯中的酒很快全入了喉。她辣的眼眶都有点湿了，伸手揉了揉眼睛，再度扬起了笑，“有志者事竟成。我还没付出百分百的努力，这种结果好像还不一定吧，再说你又没结婚，我也没男朋友。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合适不合适？”

顾修延的黑眸轻眯，眼前的严瑶真是倔强的可怕，可自己又何尝不是？他认为，很多地方和她其实很相似，同样困顿在自己的执念里难以自拔。正因为这样，他宁可让严瑶彻底的死心。想到这，顾修延的声音冷了几分，“很多事都能通过努力而达成自己的目的，只有感情不行。”

极度疏离冷漠的语气和异常决绝的态度惹的严瑶的心猛地一凉。她的心开始混乱和疼痛，手再度紧抓他挺括的衣袖，嗓音染上了急切，“你是失败过，不过失败又能代表什么？失败就重新再来。”

顾修延听后，觉得这个女人的执拗程度已然超乎自己的想象，这么多次直白的拒绝竟都不能让她死心。修长挺拔的身躯突然间猛地窜起，他从兜里掏出一叠人民币放在桌上，扣上西装盘口就预备离开。严瑶急了，也跟着站起来，“你去哪？”

顾修延看着她，不动声色的叹出口气，“以后没事我们还是不要联系了。”

没有更多的言语，顾修延淡泊的双眼从她脸上移开，长腿一迈几步就离她很远。严瑶的心这在一刻揪住的疼，她盘旋在眼底许久的眼泪抑制不住的落下来。她伸手，冲着顾修延静默的背影猛的吼了一嗓子，“顾修延，你听好了，我严瑶一定要追到你。”

这道声音穿过空气隐约划进顾修延的耳朵里。他微微偏头，脚步却没有停下，一个不留神，身躯突然撞到了什么。紧跟着是酒杯碎裂的声音。他视线扭正，眼前一个脸上有疤痕，身材肥硕，年纪大约在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正一脸凶相的看过来。顾修延的领带很快被扯住了。凶神恶煞的男人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小子，你他妈敢挡老子的路，你是诚心想找死呢？”

顾修延一听，神色没太大的波动，他是极度爱干净的人，被一只看上去就令人倒胃口的手扯住领带，胃里抑制不住的阵阵做呕。“让开！”

淡淡的语调从顾修延嘴里流淌而出，他手臂一拽，很快将男人的手甩开。男人被他的态度震到，暗自咽了口唾沫，“哎呦，你小子脾气还挺大，知道哥是谁吗？”

顾修延最看不得这种人的嘴脸，一阵轻笑过后，他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让开。”

“吗的，老子在说话，你当我放狗屁啊，今天就给你点颜色看看。”

男人显然被顾修延的态度给激怒了，肥嘟嘟的手一招呼，“哥几个，上！”

很快从四面八方来了好几个长相都很痞的流氓。顾修延打架并不在行，面对这些打假专业户没几个身子就开始佝偻了。一条膝盖轻磕在地上，紧跟着后背被狠踢了一脚。“这么好的西装留下畜生的脚印，真是可惜了。”

顾修延淡淡的说了句。“什么？”

为首的男人跳出来又要对顾修延施暴，严瑶突然窜在了他前面，厉声对这帮流氓喝道，“你们住手！”

“哪里冒出来一个小娘们，长的倒还不错啊。”

几个男人色迷迷的盯着严瑶上下打量。严瑶张开双臂，整个人都挡在顾修延面前，可出口的声音显然有点抖，“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他一个，算……算什么？有本事就和我哥哥打。”

为首的男人像是听见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似的，伸手捏住了严瑶的下巴，隐隐抬起，“你哥哥是哪棵葱，老子不认识。不过你要为你身后的小白脸出头也行，陪咱们哥几个去快活快活，我就放了他。”

语音落下，又有人在她脸上摸了一把。这一切顾修延全都看在眼里。严瑶的手臂很快被人驾住，一时间酒吧里四面八方的酒客纷纷朝他们投来目光，几个经理上来劝架都没有用。严瑶的脸色煞白，后背的冷意不停的顺着脊梁骨往上攀，她奋力扭动身子，“你们干嘛？”

有一个黑道哥哥的严瑶骨子里却并没有习惯这些嘴脸。她惊颤，可还是拼命的喊，“顾修延，你快跑。”

有那么一瞬间，一股暖流涌进了顾修延冰凉的心脏。他强忍着痛意直起身来，看着严瑶一步三回头的样子，他目光一瞥，随手操起身边一张酒桌上的空瓶冲了上去。“拿开你们的脏手。”

一声厉喝。几道身影全都顿住，缓缓转过头来看着他。有人取笑，“哎呦，一个小白脸还敢跳出来英雄救美，你胆子还真不小啊。给我打，狠狠的打。”

顾修延迎面冲上去，只听哐镗一声，为首的男人头上涌出很多条血柱。几个跟班的吓坏了，忙放开了严瑶去看自己的老大哥。顾修延立刻丢下手中半截酒瓶，一把抓紧严瑶的手，命令道，“跑！”

两人趁乱冲出酒吧，顾修延驱车带严瑶离开。车里，他没有说一句话，车速被飙到了最高，像在发泄什么。过了一个红绿灯，顾修延的方向盘一打，“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严瑶有些小小的失望，她没料到身边这个男人还是这么的淡泊。“地址！”

冷漠的目光瞥向她。她快速报上地址。再之后，顾修延的油门几乎踩到了底。隔着一扇车窗，严瑶还是听见车窗外嗖嗖的凉风。车子在严瑶住的小区楼下停稳，顾修延伸手帮严瑶解开了安全带。他没有着急下车，将车窗半开，从兜里掏出根烟点燃，猛地吸上一口。“你怎么了？”

严瑶瞧他情绪不对劲，很小心的探问了句。男人指尖猩红的火苗在深浓的夜色中一亮一亮的，可顾修延的眼神却深黑到吓人。“你……”严瑶的睫毛轻颤，又想开口，顾修延陡然打断她，“如果刚刚那群流氓带你走，你觉得后果是什么？”

“啊？”

她愣了愣，完全不明白顾修延为什么问这个。而且他的态度真的好奇怪。甚至比冷漠的时候更加恐怖。他又吸了两口烟，长臂垂到窗外。烟蒂从他指缝中消失，飘到了极远的地方，他侧目，一字一句的问，“我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做？”

严瑶撞进了十分慎人的目光中，她伸手轻扯顾修延的衣袖，胆战心惊的问，“顾修延，你怎么了？我又惹你不高兴了吗？”

车内的光线极暗，连月光都显得绵软无力。顾修延盯着严瑶不安的神色，咬肌一迸，突然伸手扣住她的脖子，狠狠的吻了下去。淡淡的烟草气息钻进严瑶口中，她整个人都僵住了，瞪大眼睛看着紧合双眼深情吻着她的男人。他的唇好软好软，却是冰冰凉的，犹如他不太爱说话的性子一样。严瑶的唇微微勾起，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她缓缓合上眼，正想好好享受这份突如其来的好运时，唇上的柔软却消失了。“对不起，我刚刚只是……”他一定是疯了，居然一时冲动吻了这个，这个……脑袋有点脱线的女人。“你没有对不起我啊，我很喜欢！”

严瑶激动的拉住他手臂，眸光微动。顾修延闻言，暗自咽下口唾沫，事实证明，自己真的是疯了才觉得刚刚的严瑶很漂亮。比起顾修延，严瑶的态度显得大方了很多，她笑笑，“你额角破了，去我家擦点药。”

以顾修延的性格一定会干脆拒绝，可明明是拒绝的话出口却成了一句，“哦。”

“顾修延，你还好吗？”

严瑶小心翼翼的给顾修延上药。他淡淡的回了句，“没事。”

目光不停在严瑶住的房子里打转。这个女人还真是有一颗少女心，从摆设来看很多东西都显得有些幼稚。“那帮混蛋，真是过分，要是在法国我就让我哥狠狠的揍死他们。”

严瑶一边给顾修延上药，一边嘴里碎碎念。顾修延猛地回神，眉梢一挑，“你哥？法国？”

“对啊，我哥哥打架可厉害了，别说就刚刚那几个杂碎，就算是再多几个，我哥也不会放在眼里。”

严瑶正说着，严九尧开门进来，看见眼前竟然有个男人，一时间眼眸轻眯，颇有点打量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