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认识的时候就是船上有产妇要生产，时隔几年，现在他居然要为乔漫接生，这种复杂的心情隐匿在顾修延心里不可触及的地方。一切准备工作完成后，顾修延看了眼床上女人，片刻停滞的目光悄然转到席天擎脸上，“你先陪她一会，我去门口，有事就叫我。”

说完，顾修延修长身躯就转了身。席天擎喊住他，“顾修延，你确定她不会有危险吗？”

顾修延淡淡道，“我刚刚看了她的胎位和各项报告单，你把她养的很好，她的所有指标都很正常，不用太担心。”

席天擎看他一眼，一句谢谢哽在喉间，直到顾修延从卧室出去还是没有说出口。卧室的门砰的一下关上。席天擎紧紧握着乔漫的手，“你怎么样？”

床上女人的发丝已被汗水浸透，席天擎不断帮她擦汗，可不用一会就又被汗水完全浸泡。她一遍遍的喊，“痛，真的好痛。”

席天擎低头，轻轻吻去她额间细汗，低润的嗓音扬起，“漫漫，加油。”

乔漫虚弱无力的点点头，“你在我身边我……我什么都不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门之隔，顾修延倚在墙上默默抽了好几口烟。对待别人生产可以漠然冷静的他听着乔漫的喊叫内心却怎么都平静不了。走廊上，横七竖八躺着好几个用脚碾碎的烟蒂。顾修延双手盘在胸前，头微低，从乔漫喊痛的频率中默默计算着具体生产时间。时间似手中的沙，一分一秒的过去。“啊――”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响起。顾修延立刻推门而入，“席天擎，你出去！”

“我出去？”

顾修延深深叹了口气，“你就算再强势，现在也必须听我的。”

席天擎皱眉，看了眼乔漫，又看了眼顾修延，低低道，“一定要让她平安。”

说完，席天擎松手，长腿匆匆迈出门去。他瞧见地上的烟蒂，深刻的浓眉明显一蹙。走廊的每一寸土地都快被席天擎来回踏烂了，直到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响起，席天擎猛地冲进门去。“恭喜，是个女儿。”

顾修延的声音淡淡的。席天擎的眼泪就这么毫不避讳的下来了。他接过顾修延手中的小生命，大步一迈走到乔漫床边坐下，“漫漫，你好棒。你生了个女儿，我喜欢。她长的好像我。”

乔漫的脸煞白，声音像猫一样轻，“还这么小，你就说像你。那我岂不是一点功劳都没有？”

席天擎被她虚弱又逞强的样子都笑，可眼睛里始终都还有那么一层薄薄的湿气，“漫漫，你辛苦了，给孩子取个名字。”

她想了想，虚弱的说，“外面这么大风大雨，就叫席雨吧。”

席天擎闻言，虽觉得名字有点土，但最终还是轻轻点头，“听你的。”

看到如此温馨的一幕，顾修延默默的离开。回去的时候风雨还是很大，他的双眼有些酸涩，抬手轻轻揉了揉。车子刚刚开进院子，他就看见严瑶矗立在门口。停下车，一双修长笔直的腿跨下去。严瑶快步上前，双手紧紧箍住顾修延的手臂，“怎么样？乔漫怎么样了？”

他愣了愣，挑眉，“你怎么来了？”

严瑶巴巴的说，“我昨晚打你电话，我一个人在家有点害怕，本来想让你过来陪陪后。你电话不接，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就打给顾叔叔了，结果他告诉我乔漫可能要生产了。我很担心就直接过来你家门口等了。”

顾修延闻言，轻轻点了下头，“我去席家之后手机开了静音，或许是没注意。”

“你还没告诉我乔漫怎么样了呢？她生了吗？”

严瑶的嗓音很急切。顾修延看她一眼，“她很好，生了个女儿。”

严瑶双手合十，“太好了。”

他眉轻蹙，“严瑶，你真的担心她？”

“对啊。”

严瑶的脸上充斥的笑意。“为什么？”

顾修延眯了眯眼，黑眸间蕴出好奇。“担心她还需要原因吗？”

严瑶有些一头雾水，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顾修延想了想，“那么，要怎么样你才会恨一个人？”

她挠挠头，“恨一个人？我为什么要恨？难道是因为你喜欢她我就要恨她？说到底，还不是我自己没魅力。”

顾修延的眸底一痛，“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恨？”

“是……是啊。”

顾修延长腿一迈，修长身子与她擦肩时轻描淡写的带出一句，“进屋吧。”

一进门，一连串咳嗽声钻进他耳朵里。顾修延脚步匆匆上前，“爸，你感冒了吗？”

顾志强的目光在严瑶脸上扫过，重新落回顾修延脸上，“修延，我有话和你单独说，跟我来书房。瑶儿，你在这待一会。一会留下吃午饭。”

父子两进了书房后，顾志强在椅子上坐下，抬头看着笔直站立的儿子，“对瑶儿，你有没有打算？”

“打算？”

顾修延黑眸轻眯。顾志强咳嗽了好几声，“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们是一对，如果你对瑶儿没有意思就不要耽误人家的青春了。”

“爸的意思是……”隐隐的，顾修延的心口有种极度不好的预感。顾志强深深看他一眼你，忍不住叹息，“打从一开始你就没有结婚的打算的话，我宁可你们分手。否则你耽误人家那么久，以后我老顾家岂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

顾修延微微抿了下唇，没有说话。“你要是开不了口，我帮你说。”

他忽然急了，“爸，你不是一直都很希望我和严瑶在一起的吗？”

顾志强打量他的神色，“是啊，瑶儿是个好姑娘，可爸都看不下去了。你到底心里想什么？”

他再度沉默了。“爸看的出来，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你对瑶儿并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为什么就不肯承认呢？”

顾修延的眸倏然转暗，还是像个闷葫芦似的一语不发。顾志强又开口，“儿子，你遇见一个肯等你那么多年的女人，是你的福气。你就算是铁打的心也该融化了啊。如果有一天，一直在你身边的女人突然离开了，到时候后悔都没有用。”

顾修延看了父亲一眼，双眉皱起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好好好，我不逼你。就当我看错了，一会吃午饭的时候我才开口，不会让你为难。”

“爸，别。”

他终于开口，“你说的对，我对严瑶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至少有那么一点。”

“所以你的想法是……”顾志强仿佛是看见了希望一般，脊椎骨一下挺直。顾修延闻言，斟酌了许久，淡淡道，“如果她还愿意嫁给我，我可以考虑结婚的事。”

――离暮城三十多公里的地方也有一件令人兴奋的事。冰凉黑暗的监狱里，一堆人都围在一个人身边。“九哥，你明天就能出狱了。真好！等出去之后别忘记我们兄弟啊。”

有个和严九尧一个号子的男人用手抵了抵他的胳膊肘。“是啊九哥，你表现良好，和教员们关系都打的好，提前了一年多就能出去了。”

严九尧坐在角落，没有说话，嘴角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墨色瞳仁有些虚空的望着前方，一条手臂和慵懒随意的挂在膝盖上，过分魅惑的脸在一群糙汉子中间怎么看都有点格格不入。又有人问，“九哥，你家庭条件一定很好吧？我看上回来看你的男人挺人模人样的。”

严九尧偏头，唇角的笑意蕴进漆黑的眸底，“这次出去，我严九尧不做痞子做少爷。”

“真羡慕你，等你出去之后找个媳妇，生个孩子，人生就能完美了。”

“媳妇？”

严九尧突然偏头，冷笑，“不知道那个女人现在过的好不好。还记不记得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叫严九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