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些玻璃碴子,我就意识到,刘老师已经不在这里了。果不其然,她走了。黄桃捂着嘴,忧伤的说:“她决定去找陈国华。”
“可是……不是说……”“恩,那陈国华早就有了提防,刘老师绝对斗不过他。”
黄桃哀怨的回答道。我顿时一惊,诧异的道:“那她岂不是去送死?何必呢?”
“我也是这么说的,但她已经决定了,我无法阻止。她说去试一试或许还有机会,不尝试永远不会甘心。即便魂飞魄散,她也认了。”
黄桃难过的令人动容,但我没心思再怜香惜玉,内心满满的愧疚感骤然凝聚。“我真的那么冷血吗?”
我低声再问自己,这一次,黄桃将手搭在我的肩上,轻柔的帮我回答:“不,我想大多数的人都会这么选择吧,本身那也不是你的义务。”
“可我……”“算了,别想那么多了。今天实在是太麻烦你了,还害得你差点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用实际行动给你道歉,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黄桃把手放下,神色黯然的扭转过身去。我痴痴地看着,她缓缓穿过窄窄的过道,走到前面。只见她巧手一拍,陈略峰如同机器般的移动起来。她特意勉强笑着解释道:“其实跟他没有多大关系,我想还是让他回去吧,能不把这件事告诉他吗?”
闻言,我点了点头:“当然。”
“谢谢。”
她还是那么有礼,可我却看得出来,她很失望。这让我感到心里有些吃痛。眼看着她走到门口,我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和深深愧疚、迷惘,大声问道:“我是不是个冷血动物?”
她顿步下来,停了片刻才转过头,强笑道:“别傻了,大多数的人都这样,你没有错。”
这个回答不是让人放心满意的回答,我心中顿时充满了不安的躁动。呆呆驻足原地,环视一圈,教室的墙上贴满了音乐符,让人不得不联想着布置这里的主人,当时布置时是什么样的心情。黄桃走了,我看着她走出去。但不过多时,她忽然又回来,趴在门框上。她迟疑了一下,咬唇说道:“刑欺天,我觉得,你可以尝试着相信别人,还有……鬼。其实,鬼没有那么可怕的,生前它们也是人啊。”
黄桃的话略显沉重。我注视着她的眼眸,长长的睫毛上垂着一点晶莹。她似乎不想让我看到那模样,说完转身就走了。这回,她没再回来。她虽然走了,但她说的话,却深深地刺激着我的心房。我知道自己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弄的太过谨慎,也对鬼有偏见。那一刻,我才清醒地认识到自己一个极大的缺点。可即便那样,我还是不太敢选择相信。为什么?我怕死!我怕曾经的一幕再次出现。我怕我付出了真诚,换来的是欺骗。这天晚上,注定是一个不寻常的晚上。接下来又发生了一件事,彻底的让我放下沉重的包袱。选择不那么冷血。……独自从音乐楼出来,因为镜中鬼离开,煞鬼进入百鬼图鉴的缘故,音乐楼没有那么阴冷潮湿了。走的时候,我把总闸关上,让它恢复夜的宁静。沿着鹅卵石小路,我穿过小树林,一路漫无目的。此时,寝室已经关上门,想回去也回不去了。借着这个机会,迎着月光,我开始审视自己。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大门口,撞在一个人身上才停下来。“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我不是故意的。”
撞到了人,我急忙道歉。那人笑着应道:“没事,幸好老家伙我身子骨还算硬朗。”
熟悉的声音从对方嘴里发出,我一愣,连忙抬头。竟是白天碰到的那个老者。我顿时大喜,“原来是您啊!我还想说要跟您道一声谢,如果不是您的话,我可能就……”“嘿嘿,大恩不言谢,如果真的心里过意不去的话,给我点钱我也是可以接受的。但事先声明,我可不是为了钱才帮你哦。”
老者笑道。我以为他是开玩笑,然后才知道,我想多了。事实上,他真的收了我的钱,把我整个钱包掏空不算,差点连裤头都抢了过去。不过这样也好,我为此放松了些。趁他数钱时,我观察了一下附近,才发现来到传达室门口。老者美滋滋的数完钱,把钞票放到口袋里,才心满意足的顺了一下胸口,笑嘻嘻的道:“嘿嘿,这回收你一千两百块,肯定不占你便宜。”
“是是是!”
我苦笑着应道,相比于一条命,一千两百块确实不算什么。只是我接下来的一个多月生活费没了而已。不算什么。老者笑嘻嘻的说:“真是个有前途的好青年啊,以后还可以来找我。我就在传达室。”
“你是门卫?”
我一听,不由得好奇。老者笑着点头,耸肩道:“就是看门的。”
“那……我可以……”闻言,我心里不由得窃喜,直到这时我才回味过来,怪不得自己不知不觉走来门口。我确定,我想去找刘晓云。老者给了我机会。那老者一下子就猜出了我的想法,快步过去打开小门,笑道:“记得天亮之前回来,出门以后往东走,应该能遇到你想找的。”
“谢谢!”
我顿时放心不少,对老者的感激更深了。我出去后,他便关上小门,并且笑着说:“放心的去吧,回来我给你开门。”
“谢谢,对了,我该如何称呼您?”
“不必客气,叫我老头儿就可以。如果非要叫的好听点,大黄就可以了,老头儿我姓黄。”
他是一个十分干脆的人,毫无架子,没有因为自己是个老人,就强求别人尊敬。尽管尊老爱幼是一种美德,但他更想让我把他当朋友对待。于是大黄这个称呼成为了我俩的一个纽带,我管他叫大黄,他管我叫小天。按照他的话说,我们这叫忘年交。他给我打开了方便之门,并给我指引了一条路。我丝毫不怀疑这个救命恩人的指点,朝东去了。但那时,我还不是特别的确信自己真能改变持续了十年的观点,打开了一下百鬼图鉴,又合拢。煞鬼定然可以更准确地找到刘晓云,而她被我收录进了百鬼图鉴。可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没那么做。那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在音乐楼折腾了蛮久,在校园里也晃了不少时间。深夜的江洲不像我以前生活的小地方那么冷清,即便到了这个点,街上还有不少往来者,路上时不时快速掠过几辆车。还算热闹。一路向东,大约走走跑跑一刻钟,我跑到了一座不算很长的桥上。说到桥,我对它总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当然这天不是过阴桥的日子,但也不禁让我想起了种种往事。更何况还是在我陷入自我怀疑的当口。我忍不住停了下来,凭栏望江水。江水平静东流淌,水上船行数条,行驶缓慢。桥上风中夹着水汽,滋润脸庞。本来我只想停下来歇歇就走,却不想,刚停下来,身边就传来了熏天酒气,直教人发晕。我忙捂着鼻子,撇头往酒气传来的方向望去。不看不要紧,一看给我吓了一跳。那人赫然是陈略峰!我顿时大惊:“你怎么在这儿?”
我目光上下游移,很快发觉不对劲。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手里拎着半瓶酒,整个人显得无比颓废。“你不是陈略峰!”
我惊愕道。那家伙笑了笑,嘴角微微上扬。对瓶灌了一大口酒,方才点头:“你说对了,我真不是他。”
我慌忙做出防御,伸手准备掏出避鬼符,那家伙瞟了我一眼,却哈哈大笑起来:“小子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