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你现在出手帮忙。记住他的名字,记住他的长相。今天晚上你再到这里来找他,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心鬼淡淡的说道。其实到了这里我心里已经泛起了嘀咕,心鬼自从进入百鬼图鉴以后就没有跟我好好说话的意思,但她每次说的都不会害我。有时候虽然冷淡,但是都是有意义的。所以,我相信她没有骗我。可是那时候已经等于是被架在火上烤了,进退两难。我要说不帮忙也不可能,像我这么善良的人,路见不平事,不可能看看就过去。所以,我出手帮忙了。我给那人买了一些吃食,还给他送上一套被褥。我记住了他的样子,那是一个跟我年岁差不多的男孩儿。他个头很小,瘦骨嶙峋,一看就是从来就没有补充够营养。接过吃食和被褥,那男孩儿甚至来不及道谢,大口大口的就吃了起来,一面吃一面将被褥套在自己身上。因为这个地方只有少年一人,所以倒是没有引来其他人的觊觎。看到少年美美的吃完,我心里感到很美。坐下来,我忍不住问起了少年,他的情况。“诶,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今年多大了?”
我问道。那少年胆怯的看了我一眼,尽管我对他有赠饭之恩,但他还是一脸惧怕,哆哆嗦嗦的躲到角落里,不肯说话。我忙往前凑,微笑道:“你别害怕呀,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想问问你一些情况,然后我想能帮到你。”
“不……不用了。谢~谢谢你的吃食和被褥,我已经感激不尽。只是,我无以为报,恩公,我给您跪下了。”
那少年哆哆嗦嗦的掀开被褥,露出那单薄的衣衫,瘦削的身体何以扛住寒风凌冽。我看的心头抽搐,悲伤不已。“快起来,别跪。我最讨厌动不动就下跪的,我只是问你个名字,你从哪里来的而已。”
我急忙阻止道。少年回答:“在下……在下邱二狗,来自……来自冀州。我与父母逃荒而来,他们……他们都死了。”
我看着少年痛哭,心里十分不忍。这少年跟我一般大,本来应该快快乐乐,可却承受着世间最痛苦,最绝望的经历。我死死地咬着下唇,一时间一肚子的话说不出来,心里感到憋得慌。心鬼这时候又开口提醒我了,道:“你在这里多逗留一会儿,这少年死的就会越惨。”
“你胡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自己看看这少年还有多少命数,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心鬼质问道,听着语气很是不爽。闻言,我尝试性的看了看少年的头。他的脸上布满了灰尘,黑乎乎的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不过他的五官看上去都还不错,若是拾掇拾掇,定是一个小帅哥。可是眼下的光景,能吃饱饭都不错了,谁能有心思拾掇。瞧见少年双眼充满血丝,眉心一道暗暗地黑线若隐若现,命宫有大陷,且浮沉黑气,头顶如乌云高悬,气色发虚整个人浑无精神气。此状,危矣。再看他鼻上准头上的直纹,那是五马分尸之纹,应小心横祸。总体来看,这少年将会在最近遭遇到飞来横祸,以至于丧命。我有心救他,但是这种命中注定的事我却也没办法阻止。“怎么会这样呢?”
“看到了吧,这事因你而起。”
心鬼接下我的话口道。闻言,我不忿的道:“你胡说什么,我只是好心帮他,怎么会……”“你不信?那你等会儿看看。”
心鬼似乎已经看穿了一切,但我并不认为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我只是给他买了点吃的,送了套被褥。我还特意没有买太多,和油腻的东西。因为我也知道饿坏了的人是不能吃的太油腻的。考虑的可以说很周全了。但心鬼的话我也不能不放在心上,我试图留下来到时候看看能不能阻止,但心鬼又对我说这样是没用的,越是要阻止,越会让男孩儿死的更惨。我一听,顿时没话说了,接下来逛街的心思都没有,直接回到了冉闵的都督府上。此时他成为了后赵的大都督,基本上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可以说上面的那个人也得听他的。这一天我都不平静,心里七上八下的,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如果那个人因我而死,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直到夜幕降临,心鬼跟我说时间差不多了,我迫不及待的就冲了出去,回到了街上遇见邱二狗的地方。可等我过去时,地上只留下还没有清理完的血迹和破烂的被褥,还有一个瑟瑟发抖,无所适从的亡灵。看到这一幕,我顿时都懵了。“发生了什么事?他真的死了!怎么回事?”
我激动的问,可是那亡灵蜷缩在角落里,压根就没有听到我的话。心鬼这时在我脑海中抖现,只见她手一扬,我脑海中顿时出现了一个画面。画面中,少年正挤在被褥里睡觉。其实这团被褥根本不足以抵御风寒,但对少年来说已经算是救命稻草了,他睡得很香。可就在这时,突然出现了一些穿着破衣烂衫的家伙冲了过来,二话不说就要抢夺他的被褥。少年从惊梦中醒来,连忙下意识的拉住自己的被褥。对方却一点都没有停止,几个人咬牙将被褥夺走。少年疯狂地喊道:“你们抢我东西!这是恩公给我的,你们不许。”
“呵,我管你什么恩公不恩公的。大爷我看得上你的东西是你的福气,再多说小心我揍你。”
为首的一个男子骂骂咧咧的道。此时他已经夺走了被褥,其实少年若是不吭声,也就没事了。但那少年并没有那么做,只见他咬牙切齿的从地上爬起来,死死地抓住被褥的一角,身子紧贴上去,激动的道:“这是恩公给我的,我不能给你们。”
“滚蛋!”
为首的男子一听大怒,奋起一脚揣在男孩儿的肚皮上。少年哪里扛得住,瘦削的身体瞬间佝了起来,可他却还是死死地抓着不撒手,嘴里不停念叨:我求求你们了,这是恩公给我的,你们不能拿走。看到这个画面,我都哭了,声嘶力竭的喊道:“你傻不傻啊,活命要紧,东西给他们就是了。”
我明知道这么喊是无用的,但我忍不住。且看那少年,死死地抓着被褥,把对方惹急了。几个人立刻拳打脚踢,骂骂咧咧的让少年把手撒开。少年死活不撒手,他没有反抗,只是强忍着对方的拳打脚踢。那场面,光是看着就令人心疼。没多久,少年就承受不住了,血从嘴里喷出,染了整个被褥。打他的那几个家伙马上怒不可遏,疵牙咧嘴的大骂,狠狠地一用力,只见被褥被扯烂,里面的绒毛如漫天雪花般飘散。“狗X的,一团被褥而已,不要命了!哥几个,给我打!”
那几个施暴的家伙也怒了,在他们的眼里,似乎一团被褥比少年的命来的更重要。他们下了死手,狠狠地拳打脚踢。而少年呢?他没有还手,匍匐在地上任由那些家伙们打他、踹他,而他无力的用双臂想要将绒毛重新聚拢,奈何绒毛很轻,被冬日里的大风挂的漫天都是,从他的怀中离开了。少年哭了,他无力的蠕动嘴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只能看到那几个施暴者丑恶的面孔,面对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少年,他们尽显人最丑恶的一面,将这个跟自己遭遇相似的少年当成了发泄的对象,拳脚无眼,生命甚至没有一团被褥来得重要。血在地上流散,少年被打的没有了人样,没有了气息。最后的最后,那瘦的只剩骨头的手里,攥着一小团绒毛,他至死不曾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