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开始期待着台上的人按照我所期待的剧情发展。我想起了我自己,莫问跟我有着类似的经历。眼下我发现我很懂此时此刻莫问的心情,他没有喊出口,让观众们都焦急了。但我不着急,我知道他会叫的,只是眼下叫不出来。只见台上,莫问显得有一丝笨拙,可是在很多人看来,他好像是高冷,好像是在责怪母亲从来没有好好照顾过自己。就连他最亲近的徐少柔似乎也是这么想的,偷偷地催促着。但莫问仿佛没有感觉到一样,低着头,身体一动不动。我不是他,不知道他的状态。可我能想象到,他此刻定然是身体发僵,舌头打结。想动不能动,想说话说不出来。台下的观众们催促着:“快喊啊!那是你母亲!”
似乎所有人都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所有人几乎喊得都是同样的话,在这几十万人中,形成了特有的默契,这些热心肠的人。很快,整个会场都响彻着同样的声响。“快喊啊!快喊啊!”
浪潮一波接一波,但我觉得,这样并不是非常合适。莫问眼下需要一个空间,一个安静的空间。他需要思考,这并不容易。很多时候,久别重逢是一种特有的情愫,会激发着身体里的某种力量攒动,那股神奇的力量也不知是什么,或许是激素的激发,那太浅显了,或许应该是直击灵魂深处。每个人都在被思想掌控,潜意识与意识的斗争从未停止。莫问或许已经准备喊了,但是很难喊出口,导致别人或许以为他不想喊。只见秦若兰目光如水,闪烁着光彩,那是泪花在闪动。她身子微微发颤,眼眶发红,轻抿嘴唇,最后举起了话筒。作为一个歌手,作为整个枉死城最有名的歌手,她最会的是唱歌,用歌声来表达自己的情绪,能感染到无数的人,这一次,她一定也能感染到自己。可是就在观众们看到她举起话筒,自然而然的停止下来,期待着天籁的声喉时,莫问忽然的一个举动,打断了。只见莫问突然探手过去,直接握住了话筒。秦若兰为之一怔,紧接着就将小手松开,呆呆的将话筒送了回去。莫问将其拿住,终于开口了,有几分颤抖。“我……我想……我想唱首歌。”
他一边说着,一边紧紧地握着身边徐少柔的小手。“啊!好。”
秦若兰不知道说什么,怔怔的点了点头。观众们也很给力,纷纷鼓起掌来,发出了山呼海啸的声音。于是,莫问开始了。是他的独奏。世上只有妈妈好……开口醉!不得不说,莫问的歌声继承了秦若兰,虽然没有女生的那么柔美,但这阳光的声线,配合着这童稚的歌曲,竟是达成了一种特有的味道。他的语气伤感,更是让这首欢快的歌,显现出了另一种风情。顿时,全场皆静,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这个颤抖的声音,这个伤感的声音,这个阳光的声线发出的伤感迷离。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投进了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投进了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投进了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一曲歌罢,全场皆醉,无止无休!我感到心头酸楚,忍不住的泪流。我听到哽咽的声音,转过头去一看,李婷的面庞都被泪水给打湿了。我问她:“你怎么了?”
“我……我想我妈妈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是谁,长得什么样。可是,我想她了。我还想另一个妈妈,她现在好不好,有没有进入轮回,以后的日子会不会幸福。”
李婷说的每一句都让人动容,我看到李婷那红肿的眼眶里,泪花闪烁着。这一天,仿佛是一个催泪的时日,一直哭一直哭,停不下来。不但我们自己这样,全场的几十万的观众都一样。所有人都有父母,最难感念父母恩。这些观众们更是每一个都有悲惨的境遇,于他们而言,父母的恩情更是与常人不同。或许,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自己的父母了。台上的歌者却渐渐地恢复了平静。终于,一首短短的只有几分钟歌曲结束,可是这短短的几分钟对我们来说就像一整个世纪那般漫长。不是不好听,而是太好听了,所有人都沉陷在了那种情绪之中。猛然听不见了,观众们纷纷躁动,用那夹杂着哽咽的声音催促:“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可眼下的莫问反而平静,他似乎就像天生的歌者,台风自然。一曲歌罢,他化身成了真正的歌手。听到观众们的说话,他微微抬起手来,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示意大家安静。所有人都被感染,立时乖乖的捂住了嘴。莫问这才开口道:“刚才……我唱的这首歌,是我从小最喜欢的。在我一个人的时候,在我受到了委屈的时候。有时候吧,也会很痛,也会很难过。在那无数的夜里,总是会想起,一些我不愿意想起的画面。”
“我的师傅们对我很好,可是他们都是一些糟老头子,他们的性格大大咧咧,他们没有母亲才有的柔和与细心。他们对我很好,他们也会很严厉。小时候学功夫,有时会犯懒。师傅们急的团团转,他们不打我,一个个都用最好的东西哄着我,可是我还是会犯懒。当然只是犯了一天,我就不敢再继续了,我得好好努力才行。师傅们说,他们不能护住我一辈子,终究还是要靠自己啊。”
莫问的一席话,让我想到了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呢?在雷鸣家的时候,雷家的两位伯伯对我很好,婶子们对我也温柔。只是,难免有一种陌生感,在他们的面前,我始终不能像正常的孩子那样对长辈毫无顾忌的发嗲。很羡慕那些可以无所顾忌的孩子,可是没有父母在身边的我们,不一样,也做不到。风啊,吹过来,空气中散发着伤感的催泪的味道。它将莫问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的带来了我们的耳朵里,走进了回忆之中。莫问又开口道:“有时候受到了委屈,我不敢说,我也不愿意说。说出来都觉得矫情,除了父母,谁愿意听你的那些牢骚呢?可是我没有,我不能跟任何人说。天下间的除了父母以外的人,都不愿意听你的那些牢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何必给别人增添烦恼。当然了,别人也不一定会烦恼,只是会厌烦。”
我感同身受。在场之人,皆都点头。很多人都是这样,诉苦么?不会对朋友们诉苦的,他们不会了解到你内心深处最不可触及的东西,是自我保护,也是对朋友的保护。当然,对朋友的保护,也是不想失去这个朋友。说到底,最后,只有父母是永远不会离开你的人。哪怕爱人,感情不够的,都会分开。只有父母,不管你做了什么,他们都会无条件的相信你,爱护你,永远不会放弃。莫问说:“我多想小时候能在父母的怀抱中放肆的大笑啊,我看到别的孩子们在父母的面前肆无忌惮的撒娇,我是多么的羡慕。可是我,可是我没有。我只能在深夜里,在没有人能听见的时候。蹲在墙角,或者蹲在门口,轻轻地哼唱着,世上只有妈妈好。那时候经常能听到这歌,哪怕在山里,广播中都会放。师傅们有时候会故意关掉,可是这歌太多了,关掉了还是能听见。”
说到这,秦若兰终于绷不住了,放声大哭:“孩子,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没有照顾好你,请你不要怪我。”
莫问释然的一笑,将妈妈揽入怀中。现在的他,已经比妈妈个子更高了。他粗壮的臂弯,能够容纳的不仅仅只有爱人徐少柔,也能容纳母亲。当然,还有未来在见到父亲,也能容纳的了。男人的臂弯,永远都是宽广的。这个宽广并非是容纳更多的女人,而是容纳家人。容纳自己的父母,容纳自己的孩子,容纳自己的爱人。男人的臂弯天生就是这样,敞开双臂,一米多的长度,足以将整个家都包围住。并且死死地环住不放开,做他们的保护伞。莫问释怀了,他举着话筒,淡淡的道:“我从来都没有怪你们。我想过很多,我曾经认为你们是抛弃了我。但同时我也会想,肯定有原因的。我这么好,你们怎么能忍心将我放弃呢?”
“是有原因,我们也是不得已!”
秦若兰疯狂的点头回应,情绪十分的激烈。莫问温柔的探手上去,给松开自己怀抱的母亲擦了擦眼泪,随后再次抱住她,柔声说:“我都知道了。”
“我和你爸也舍不得你,我们那时候心如刀绞。可是我们没有办法,不那么做不行。”
秦若兰再次解释。莫问微微摇头,笑道:“我真的不怪你们,我知道你们的心有多痛。我能感觉得到,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尤其是您刚才唱歌的时候,我彻底感觉到了。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