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潇潇站在大门口，琢磨着骑她的小宝马车速会不会太慢，而且这一长串的清单下来，怕是她一个人拎不过来。她想了想，决定打的去叫外卖得了。反正现在衣食住行都给瞿之卿包了，她赚的工资自己花，每个月都剩下好多。她平时打扮的花费少，钱基本都存了起来，好像真正能够花得到钱的地方实在少得可怜，这会儿打的士还真不心疼。这个时间的的士很少，文潇潇左顾右盼，盼来了一辆黑色宾士。文潇潇下意识地后退，她对黑色的轿车有些敬谢不免，感觉每次出来都不是什么好事。果不其然，宾士的车窗慢慢降落，里面出现的竟然是瞿镇森。文潇潇的心咯噔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站的位置不妥，也不知瞿镇森还记不记得她。她的脑海里瞬间浮现过年时那封大利是，咽了咽口水，一脸僵硬地打招呼：“瞿、瞿伯伯你好。”

瞿镇森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文潇潇莫名心虚，赶紧解释道：“我、我不是偷懒，我这是出去买下午茶。”

诶？怎么觉得这解释不妥？瞿镇森慢悠悠地开口：“我载你一程。”

文潇潇猛地摇头表示多谢好意实在不必。但瞿镇森居然就这么跟她拗上了，终于文潇潇还是服软了，默默地上了他的车。远远看见文潇潇上了瞿镇森的宾士的阮郁大感不妙，不知文潇潇怎么会被瞿镇森盯上。别看瞿镇森这两年身体不适锐气骤减，实质上威信犹在，他手底的人脉势力绝对不是瞿之雅和瞿之卿能够撼动的。虽然阮郁对文潇潇这个人的观点仍保留在观察阶段，但并不表示他会眼睁睁地看BOSS的女人被他那个心思难辩的父亲带走。他赶紧拔打电话给瞿之卿，可惜他此时正在会见非常重要的客人，手机处于留言信箱，连余敏君的电话也打不通。无奈之下，阮郁只得开着车先跟上。文潇潇坐在车上颇感拘束，身旁的人可是让人闻风丧胆、啊不，让人望而生畏、啊也不，哎呀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很恐怖的大人物。当初见过一次面，还是因为有瞿博秋在一旁当调和剂，现在这支调和剂没有，文潇潇紧张得手心直冒汗。“文小姐，你很怕我吗？”

文潇潇寒毛直竖，直刻摇头晃脑，“不不不不不不……”她抹了把汗，垂着脑袋：“其实，是有点……”瞿镇森倒显得相当平静：“你倒是挺老实。”

文潇潇也不知道这一句算不算是在夸赞她，她干笑一声。刚才她手上的地址已经递给司机，如今正开往外卖所在的那家店。文潇潇悄悄打量瞿镇森的侧脸，比年前见到的时候要更有精神，看来恢复得不错。“我听博秋说，你现在在之卿的公司上班。”

“是，他很照顾我。”

文潇潇点头道。瞿镇森没说什么，倒是从助理手上接过文潇潇给司机的那张清单：“这是你的工作范围？”

文潇潇略迟疑：“不是。”

“公司就拿钱养你们这样的闲人？”

瞿镇森挑眉。文潇潇抿唇：“不，只是公司并没有要求职员必须24小时不间断地埋头工作。”

“嘴皮子倒是灵巧。”

文潇潇脸色微哂，摸摸脑袋，乖乖闭上嘴。瞿镇森本是趁着闲暇过来看看瞿之卿，没想到会在门口遇见文潇潇，便把人带上来说几句话。这一问一答，并非仅仅是质疑她的工作。从小细节可以看出很多东西，比如像这种给人跑腿的事情，往往是食物链底层的人。自己的儿子是眼神不好还是口味奇特，才会迷上这个女孩这么长的时间？但事实上从文潇潇的回答中，瞿镇森又看出了这女孩不一样的地点。她没有抱怨自己给别人跑腿，反倒用一句话堵住了他接下来很可能会责备的问题。既直接地澄清了自己，又替别人撇清了关系。该说这女孩太单纯，还是想得太透彻？“到了。”

文潇潇看到店门口，等到车停下来，她下车向瞿镇森道谢：“谢谢您送我。”

“不客气，我可以顺路再送你一程。”

瞿镇森轻描淡写地说。文潇潇一愣，没想到瞿镇森居然打算送她路再送她回去。……今天是什么日子？点完餐后，文潇潇在司机的帮助下将一袋袋的饮品和糕点放到了最后座，她战战兢兢地又坐回到瞿镇森的身边。“文小姐现在跟之卿一起住吧？”

“是的。”

“这些年我跟家里的孩子聚少离多，对孩子的了解实在不多，你跟给我说说之卿的事吗？”

文潇潇闻言，点点头。两个人都是大忙人，他们一定是工作的时间多于家人相处的时间，了解的少也很正常，像她跟爸爸……尽管平日里说话少之又少，可是毕竟住在一天，天天会面对，爸爸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有什么小习惯小癖好只要细心观察就会发觉。可如果没有住在一起，平时见面又少，那想要彼此了解的难度可就大了很多。文潇潇捡了点零零碎碎的事跟瞿镇森分享，她习惯了在衣食住行中观察对方了解对方的喜好，她甚至会比瞿之卿本人更注意到他的小细节。比如瞿之卿的习惯，作息时间，喜欢吃的喝的，喜欢看的电影类型，平时会做什么运动等等……瞿镇森看着窗外，似乎有在听，又似乎在神游。但文潇潇毫不在意，细数了许许多多，只差没把瞿之卿一些私人小癖好给曝了出来。倒是前面副驾驶座的助理拿着手提噼里啪啦地敲键盘，像是在做笔记。瞿镇森突然喊了停车。文潇潇一见，也跟着停了下来。瞿镇森道：“文小姐，麻烦你扶我一把。”

文潇潇率先下车，助理将轮椅推到车下打好，跟文潇潇一起扶着他坐了下来。这边的地势，又靠近大海，远远看着，可以看到淡色的海平线，波光鳞鳞的海面，非常漂亮。文潇潇不由地感叹一声，此情此景美不胜收。瞿镇森的眸色仿佛被波光照亮：“很久没有看到大海了。”

文潇潇莞尔，这座城市靠海，看见大海是很平常的事情。兴许是太忙，又可能是生病了这么长的时间，让瞿镇森特意停下车来看看这番美景。“从前不觉得这景色有多美丽，只觉得要是有多一分时间功夫看海，不如多看一页的资料。如今老了，才懂得停下脚步，静静地欣赏从前本不屑的东西。”

人总会改变，从前年轻气盛时所不屑的东西，说不定将来有一天停驻脚步再看，便会情不自禁地爱上。再如何铁血冷漠的人，心总是肉做的，没有道理一辈子铁石心肠，没有道理感情一辈子什么也不在乎。“就算我跟儿子一起住，也许住上一辈子也没有你这么了解他。”

瞿镇森平淡地说，“我突然有些明白之卿和博秋为什么会被你吸引，因为你身上有我们都缺少的东西，你有我给不起而他们总得不到的东西。”

这一次相遇有些偶然，但并非意外。瞿镇森邀她上车，想多说几句话，也想多了解点什么。瞿之卿现在总会隔三岔五地回家一趟，并不会久留，从一开始有些不耐烦到最后的习惯，似乎有什么驱使他在改变。小外孙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沉默寡言，比之以往要开朗，更能说得上话一些。后来瞿镇森找人查了查，原来自家这从不定性的儿子还在跟当初那名女孩在一起，而且因为这女孩，渐渐收心养性。这难道不是一时兴起？这难道不是一时的兴味？女孩的家庭并不健全。同样生于不健全的家庭，女孩对家庭的观念却与他们完全相反，她的观念逐渐改变了他们。这个看似再平凡不过的女孩，却拥有了极可贵的东西。她拥有他们都没有的东西，甚至是他们心底渴望的东西，所以她才会吸引他们的目光。“啊？”

文潇潇摸摸脑袋。她有他们没有的东西？像他们瞿家这么有钱，居然还有他们没有而她才有的东西？文潇潇瞬间黑脸，她有他们没有的东西，只有性别啊……不知道文潇潇脑洞大开的瞿镇森深吸一口气，让助理扶他上车。“我们走吧。”

这是他自己给不起的，因为连他自己都没有。他在商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拥有如此不凡的成就又如何？到头来对于他的家、他的儿女，他只能用钱唐塞，不能给他们更多。这样的自己，才是最失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