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找云裳,但是这次,乔奈是在把自己的财产和家人都安排好了之后才去的。这个消息让权均枭有些心惊肉跳。居姜勋也觉得诡异,生怕乔奈会丧心病狂之下对云裳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于是他们联系了警察,跟着权均枭一起冲进了权氏的总裁办公室。这才有了之前的那一幕。当时情况危急,权均枭不可能把圈圈也带去。所以就把圈圈交给了居姜勋,提前送回了家里。现在的圈圈,应该正和爷爷奶奶在一起,在家里等着爸爸妈妈回来。果然,车子到了家门口,就看到好几个人站在大门口等着。是他久别的父母,还有抱着圈圈的居姜勋。权均枭看到父母,心里也涌起一阵激动。他抱着祁云裳走下去,魏婉茹马上心急地迎了上来。看到这个情况,也不知道是先询问久别的儿子,还是先问昏倒的云裳。嘴唇哆嗦了一下,还是先问:“这是怎么了?裳裳受伤了?”
居姜勋把圈圈送回来的时候,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和他们二老说了一遍。当时魏婉茹抱着圈圈喜极而泣,而权姜山也深深舒出一口气来,拍着他的肩膀说:“没事就好,他们父子没事就好。”
魏婉茹反应过来,又问:“怎么是你送圈圈回来?枭儿呢?”
居姜勋才又把乔奈的事也说了。所以魏婉茹这半天一直提心吊胆,生怕那个乔奈会伤害到云裳和权均枭。现在看到儿媳妇昏迷着躺在儿子怀里,忍不住就更加揪心。权均枭安抚她说:“妈,没有,云裳就是见到我太激动了,没有弄伤。”
魏婉茹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把他上上下下好一阵打量,嘟嚷着说:“你这孩子!几个月都没有消息,可把我们都急坏了!”
权均枭愧对的人不仅有祁云裳,还有年迈的父母。几个月不见,他看到二老的白头发都多了好多,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岁。他明明记得,那时候送他们去机场飞台湾,他们都还是意气风发的模样。尤其是权姜山,一直是把腰杆挺的笔直。可是现在隔着距离看过去,觉得父亲再也不是印象里高大挺拔的模样,都有些微微的驼背了。权均枭忍不住心底一酸,低声说:“妈,对不起……”“别说这个!”
权姜山打断了他,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做的没错,男人不能只考虑自己的小家庭。现在既然平安无事的回来了,以后的事情我们就都不提了!”
权均枭用力点了点头,权姜山又说:“好啦,云裳都还没醒呢,你先上去把她送进房间吧,就别在门口傻站着了。”
几个人一起进了家门,圈圈和祁云裳分开的时候才几个月大,现在已经一周岁还要多了。之前权均枭还和她商量着,要怎么操办圈圈的周岁庆祝宴会,可是哪里能想到,圈圈的周岁,都没能和祁云裳在一起。圈圈的年纪太小,分开一段时间就不会认人。现在看着爸爸怀里的妈妈,满眼都是陌生的神情。他怯怯地扯着居姜勋的衣角,大概还对祁云裳有印象,但是又不敢认,只问居姜勋:“叔叔……那是谁?”
这几个月里,圈圈学会了说话。当他第一声开口的时候,是向权均枭叫爸爸。那时候权均枭正烦躁地想着怎么样才能和居姜勋联络上,听到儿子小小的一声,马上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圈圈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一开始说话就格外清晰,没有含混的声音。权均枭在烦躁抑郁之中,教圈圈学说话成了他唯一的快乐。他第一个教会圈圈说的单词是“妈妈”。祁云裳不在他们身边,他就拿出手机,翻出祁云裳的照片来,指着她的照片对圈圈一遍一遍地重复:“看,妈妈,这就是妈妈……”现在圈圈总算和妈妈见面了,却已经不认识她。权均枭心中一痛,居姜勋倒是高兴,指着祁云裳告诉孩子:“傻小子,那是你妈妈!”
圈圈歪着脑袋反问:“妈妈?”
“是呀!你爸爸不是教过你吗?那是你的妈妈,是世界上最疼爱你的人。”
可是圈圈摇摇头,满眼都是懵懂,他说道:“可是妈妈在爸爸的手机里呀!这个太大了,不是我的妈妈……”孩子童言无忌的话让几个大人都有些尴尬,权均枭可以想象,如果祁云裳醒来听到这样的话,不知道会有多伤心。孩子对母亲来说是多重要的存在,如果自己的孩子不认识自己,相信每个妈妈都会受不了的。更何况祁云裳现在本来就在精神崩溃的边缘,再也经受不起什么刺激了。权均枭说:“姜勋,你……你帮我向圈圈解释一下,我先把云裳送回卧室里。”
权均枭说完就抱着祁云裳上了楼,留下居姜勋在客厅里,和权家二老面面相觑。虽然现在权均枭的人是回来了,但是想到云裳之前经历过的一切,再想想她的现状,三个人都叹息了一声,只怕要想真的回到从前一家和睦的样子,还需要一点时间。时隔几个月,再次回到自己熟悉的卧室里,权均枭觉得有些恍惚。魏婉茹不放心,让管家也跟着他们进了卧室。权均枭把祁云裳放在了床上,看到房间里一切有棱角的东西都用海绵包了起来,忍不住问道:“这些是怎么回事?”
管家在那里细心地为祁云裳盖好被子,看着许久不见的少爷,叹息着说:“权少您是不知道……您不在的时候,太太经常半夜做噩梦,醒过来的时候就猛地坐起来,甚至跌跌撞撞下床来,喊着要找您和小少爷。这样的情况有过几次,每次都能把身上磕破了。老太太不放心,这才让我把边边角角的都包好了。”
接受到的信息越多,权均枭越觉得自己对不起祁云裳。可管家还在继续说:“不止这些呢,还有卫生间里的浴缸老太太也让人拆掉了。因为太太洗澡的时候会累的睡着,有一次躺在浴缸里,水都凉了太太也没能醒过来,生了好严重的一场感冒。”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当然不至于睡得那么沉。祁云裳会出现这些反常,都还是抑郁症作祟。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权均枭。管家断断续续,又把祁云裳在家里发生的好多事都告诉他,他听完了也只是久久地沉默着,最后对管家说:“好了,我都知道了。你先出去看看我妈妈爸爸吧,云裳这里有我看着呢。”
他们分开了这么久,管家明白,权均枭一定想多看一会自己的老婆,于是就乖觉地出门去了。而卧室的门一关上,权均枭马上坐在了床头,盯着祁云裳消瘦不堪的脸颊。他低头想吻一下她的额头,可是坐的太高了不方便,于是干脆甚至滑下去,膝盖跪在地板上,正好下巴放在枕头上,面对着祁云裳在她嘴唇边上落下一个浅吻。祁云裳这次觉得自己昏睡了好久,以前晕倒了,黑暗里总是有个声音一直叫她起来。那是她的责任和牵挂,让她连昏睡的资格都没有。现在权均枭回来了,虽然她表面上抗拒,但是潜意识里已经觉得安全。所以一旦睡着,仿佛没有了压力,梦境也不再光怪陆离,而是黑沉沉的一片,只觉得累,好像再也不想醒过来似的。但是嘴唇边上熟悉却遥远的温热,仿佛挑动了她心底的那根弦,让她忍不住想睁开眼睛,看看到底是谁在这样温柔地亲她。睫毛微微颤抖着,她的眼皮动了两下,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她醒过来,权均枭顿时感到一阵惊喜,连忙抓住了她的手,兴奋地问:“云裳?云裳你醒过来了?”
以前每次梦到权均枭,清醒的时候要面对的总是空荡荡的房间。但是这次……眼前那张放大的隽秀的面孔,明明熟悉到骨子里,此时此刻却让她有些不敢认。她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皱眉问:“你是……均枭?”
这句话问出了口,晕倒之前发生的一切也猛地冲进了脑子里。可是又分不清楚真假,只让祁云裳觉得一阵头痛。看到她皱起眉头,权均枭也顾不上回答她的问题,连声关切地问:“怎么了?是不是觉得什么地方不舒服?”
而祁云裳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仍旧不安地问:“你真的是权均枭?你真的回来了?”
“是!我是权均枭,我真的回来了!”
这个答案,权均枭不知道回答了多少遍,越是重复,就越是觉得心酸。祁云裳到底是有多么不安全,他这样一再保证,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平安无事地回来了。眼睛扫一眼房间,一切都还是他离开之前的布置。甚至他刚刚还发现,就连他出门之前看过的一本书,都还翻开在他正读的那一页,倒扣着放在床头柜上。心里的愧疚止都止不住,他本来就是半跪在地上,现在干脆彻底跪下来,在祁云裳的床头对着她说:“云裳,我知道我之前是对不起你,求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今后我保证,一定好好弥补你,不让你再受到半点委屈。”
祁云裳伸手来抚摸他的脸,脸颊上有些微微的濡湿,权均枭这样的男人……他居然哭了。每次出现幻觉,她从来没有见到权均枭哭过。因为在她的心目中,他永远是无坚不摧的样子,怎么会幻想出他哭泣的模样?这眼泪终于让她相信,现在权均枭是回到了这个世界里。只是……他会不会再消失呢?会不会又回去另外一个世界,扔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呢?他没回来的时候她日夜盼着,而他终于回来了,她又开始担心他什么时候就会离开。实在是太在乎了,她承受不起一次得而复失。看到祁云裳眼睛里动容而眷恋的神色,权均枭以为她这会已经清醒过来,正要站起来和她好好说说话,而祁云裳翻身坐起来,也不穿鞋子,面无表情就要往外走。权均枭不敢拦着她,只跟在她身后紧张地问:“你干什么去?”
祁云裳不理他,自顾自地赤着脚往外走。她的目光直愣愣的,根本不去看路,可是脚下的步子却还很快,一步两个台阶地往楼下走去。权均枭跟了两步,觉得不对,又回房间里拿上她的拖鞋,提着拖鞋跟下来,“云裳你干什么?你是要去看圈圈吗?你别着急,你慢点……”此时圈圈正被权家二老抱进他们的房间里,居姜勋累了一天也被请进了客房休息。客厅里并没有人,祁云裳脚步踉跄着穿过了客厅,转身就往厨房去了。权均枭见她不是要找圈圈,心里越发好奇,跟上去问:“云裳你到底要找什么?你是要喝水吗?要喝水告诉我一声,我给你倒来就行了……”他还在喋喋询问,可是定睛看到祁云裳的动作,马上眼睛里就闪过一道寒光。祁云裳走到刀架前,抬手就拿起了一把粗柄的剔骨刀,举着菜刀转过脸,死死地盯着他看。“云裳……云裳你冷静点,你要干什么……”权均枭终于紧张起来,看着她的动作,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你……你把刀拿住了!千万别掉下来,砍了你自己的脚……”可是此时此刻,祁云裳哪里还听得进去?她嗓子里呜咽了一声,哭着说道:“均枭……均枭你不能走,你再也不能走了!”
她到了现在,仍旧不敢相信权均枭还活着,不敢相信他们一家人可以在人间重逢。她不知道是自己死了,还是权均枭死了,她拿着那把菜刀,颤巍巍地举起来,她觉得只有杀死权均枭,才能留住他,让他不会再次消失。权均枭心惊胆战地看着她,只怕她会误伤了自己。他不敢贸然往前,可祁云裳举着菜刀步步朝他逼近。“云裳!云裳你冷静点!”
“我不是要冷静!我要杀了你!我们一起死,我们一家人一起死,以后就再也不用受苦,再也不用分开了!”
最最艰难的那段日子里,祁云裳不止一次地想过自杀。每当她站在高楼往下望,底下都是深不见底的死亡的深渊。那深渊诱惑着她,只要轻轻一跃,就能忘却所有烦恼,彻底地解脱。而现在,有权均枭陪着她一起,她还有什么可怕的?权均枭正考虑着要如何夺下她的菜刀,而祁云裳突然猛地扑上来。她最近身体虚弱,本来没有多少力气。但是现在仿佛是拼尽了一生的力量,猛然挥刀就朝权均枭砍去。只要可以留住他,只要是为了留住他,她当然要全力以赴。好在权均枭反应敏锐,连忙伸手擎住了她的胳膊,这时候也顾不上她会疼,他用力攥着她的手腕,希望她能吃痛之下把刀扔了,嘴上也微喘着说:“云裳!快点把刀丢了!丢了!”
“我要杀了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祁云裳疼的皱眉,可是仍旧不肯就范,手上捏着那把菜刀,说什么也不肯扔。她呜咽着,挣扎着,看刀子伤不到权均枭,又反手想要去捅自己。在她模糊的认知里,他们现在已经在不同的世界里,必须有一个人要死去,才能永远地在一起。权均枭无法叫醒她,一时之间也无法阻止她的疯狂。楼上的房间里,权家二老而居姜勋听到了楼下的声音,也吓得马上下楼来看。看到祁云裳手里攥着刀子,正和权均枭纠缠在一起争夺,魏婉茹吓了一跳,还在楼梯上就已经大喊了起来:“裳裳,枭儿!你们快给我住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魏婉茹一边喊着,一边就要向他们奔去。权姜山怕她被刀子伤到,一手抱着圈圈,一手就来拉她,“婉茹,别过去!”
客房里的居姜勋也被惊动了起来,正要冲过去帮忙,祁云裳已经挣开了权均枭的钳制,她把菜刀双手握着,对着自己的胸口就要砍下去。千钧一发的时刻,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再也不敢惊动祁云裳,生怕发出什么声音刺激到她,然后就要酿成大祸。时间像是在放映慢镜头,唯有权姜山怀里的圈圈不明白眼前的状况,仍旧在爷爷的怀抱里扭来扭去,仿佛很开心的样子。他的目光定在祁云裳身上,黑葡糖般的大眼睛眨了几次,咬着手指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眼看着祁云裳就要伤到自己,圈圈突然清晰地出声:“妈妈。”
祁云裳的动作一顿,举起来的刀子停在半空。她的眼珠转了转,循着那稚嫩的声音望过去,看到圈圈也正一眼不眨地望着她。她的嘴唇颤抖着,脑子里也像是乍然响起一道惊雷。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圈圈又喊了一声:“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