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禁地,文子枫一个成年男子,本不能随便乱逛的,但他与柳桐颜常常寻了偏僻的地方放松商议,是以经常溜达。这天文子枫刚刚辞了柳桐颜,一边想事情一边往外走,鬼使神差走到了一个荒废的院子旁,先皇立国之时,沿用了前朝的皇宫,但是却无后宫,只有皇后,所以很多地方都停用,这里就是前朝的冷宫,多年未被使用,而皇宫也不是可以随便闲逛的地方,所以这里就多年不曾有人来过。隐隐约约有女子垂泣的声音,文子枫侧耳细听,好奇地走了进去,却看见一个小姑娘正蹲在台阶上哭。听到脚步声,猛的抬起头,见到文子枫,忙不好意思地拭了拭眼泪,低了头,也没说话。文子枫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见她衣着,应是才人,见到自己,竟没有半分反应,嘴角弯了弯,拱手问道:“娘娘,臣文子枫给娘娘请安,娘娘怎么在这里?”
小姑娘抬了头,长长的睫毛仍浸在泪珠之中,犹如露珠欲滴,文子枫本不喜人哭,这是心里却有几分怜惜,只听小姑娘忙不迭的说:“我我我我,我是翠竹苑,吕,吕才人,我我我,我迷路了,你你你,你能送我回去吗?”
文子枫一时错愕,不厚道的哈哈笑了起来,即是皇上的后宫,就不可能是结巴,那便是着急了。果然吕容蝶小脸一红,小声嘟哝道:“我一急就结巴,你别笑了。”
文子枫敛了笑意,难得真心温和道:“才人莫怪,臣不是故意笑您的,臣送才人回去吧。”
吕容蝶大喜过望,一边拍拍屁股跟上文子枫,一边甜甜的笑:“谢谢你。”
文子枫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吕容蝶,见她分明天性就是这样,没有伪装,脑子一麻,想不出谁家会养着这样傻气天真的女儿,这次的选秀可是他和皇上精挑细选地,每一个都有这她潜在的用途,凝神沉思,忽然脸色微变,问道:“才人姓吕,莫不是吕君跋将军的女儿?”
吕容蝶丝毫没有考虑文子枫为什么会猜到,没有丝毫顾虑,反是高兴地多话了起来:“是啊,你认识我爹啊,也是,我爹可了不起了……”看着吕容蝶一脸的笑容,文子枫不禁哭笑不得,任她在一旁讲的眉飞色舞,自己暗暗感叹。吕君跋身为先帝当年四大猛将之一,攻城略地,立下汗马功劳,可在攻占莹城之时,姐姐随军被敌人得知偷袭,混乱中姐姐为吕君跋挡下一箭,埋下祸根,致使身体虚弱,生下柳桐颜就撒手人寰了。从此吕君跋为两代君王所不喜,他自身也感愧疚,自请镇守关外,常年在外,据说吕君跋只有一子一女,儿子自小就为神童,十岁之际就独自领军,三招即斩敌将于马上,名声大噪,震惊关外,只是后来就销声匿迹了,直到三年前才重新出山。而眼前这个小姑娘竟然就是吕君跋的小女儿,即使他和皇上听过一些吕家小姐羸弱,甚少出门的传闻,也不曾想到她会是这样的个性,只是为了吕家将她选入后宫,算是毁了她一生啊,心硬如文子枫,心中也是有一丝愧疚,路过长乐宫,唤了佩玲带吕容蝶回去,自己闷闷地将此事说与文宓儿。文宓儿更是嗟叹不已,两人正在聊着,佩玲疾步迈入房中,文宓儿抬头诧异道:“怎么了?”
佩玲反是惴惴地望了文子枫一眼,小心道:“吕才人在御花园因冲撞了风贵妃,被皇上传令廷杖呢。”
文子枫顿时寒了脸,冷笑道:“姑娘干的好差事!”
佩玲最是惧怕文子枫,慌的就跪了下去,开口欲辩,文宓儿一把拉起她,道:“走,咱们快去看看要紧……”文子枫也知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身在后宫,当然是姐姐出面的好,忙道:“一切烦太后做主。”
他也不知怎么忽然对吕家的小姐如此上心,生怕文宓儿看出端倪,好在文宓儿不曾多想,一边赶往御花园,一边问向佩玲:“不是让你送她回去吗?怎么这么巧,会冲撞了贵妃,再说有你在身边,就没人给你几分面子?”
佩玲暗呼倒霉,叹道:“奴婢送吕才女,还未到御花园之时,就碰上来找她的小丫头,所以就没再跟去,直到刚才接到消息,知道被杖责的是吕才女,才向您和少爷禀告。”
文宓儿却想到另一处,转向文子枫:“此事即是皇帝做主,是为风贵妃立威?怎么选吕家的姑娘?既然吕家身体甚是虚弱,真要不幸被伤及性命,怎么跟吕家交待,咱们快点赶过去吧。”
远远望去,小小的身躯在杖下辗转,哭哑的声音模糊的传来:“我我我我,我不敢了……饶饶饶了我吧……”看着周围鄙视的眼光,文宓儿心中大怜,怒气上升,是什么样的理由可以如此蹂躏一个无辜可怜的孩子,眼望向佩玲,佩玲大喝:“住手!”
世界忽然间寂静,只剩下人们的喘息声和吕容蝶低低的啜泣声,文宓儿强压怒火,吩咐道:“传太医。”
众人齐向宓儿行礼,文宓儿好整以暇,道:“人真是齐全,皇后,你来告诉哀家是怎么回事?”
吴淑媛低眉,推脱道:“启禀太后,臣妾也是刚来不久,未曾见到事情起因,只是听说是吕才人不懂规矩,冲撞了风妹妹的銮驾。”
文宓儿微微颔首,转向风卿蓉道:“风贵妃怎么说?”
风卿蓉近日备受宠爱,越发骄横,但是却一直为太后不喜,今日之事,是吕容蝶被人戏耍,推到她的銮驾前,但是当时皇上正巧看见,出面代为教训,还御制众妃观看,引以为戒,风卿蓉正在沾沾自喜,太后凤驾亲至,她尚未开口,柳桐颜就抢先上前道:“母后,不过是个不懂规矩的奴才,儿臣亲眼看她行为莽撞,冲向卿蓉的座驾,如此作为,实该好好教训,以图长进。”
文宓儿揣摩,想柳桐颜可能并不知吕容蝶身份,顺势微怒道:“皇帝,后宫之事自有哀家和皇后做主,哀家问的是风卿蓉,不是你。”
柳桐颜眼见文宓儿动了怒,一时讷讷道:“母后息怒,儿臣只是觉得此事不足以惊动母后。”
文宓儿扫视全场,落在柳桐颜身上,警告道:“母后知道你紧张风贵妃,但是后宫自有法度,今日之事,哀家也不想多问,就罚吕才人闭门思过一个月吧。”
说完,又转向众人道:“下次谁要是再想兴风作浪,哀家绝不姑息,都散了吧。”
众人诺诺称是,文子枫附在柳桐颜耳边低语了几句,柳桐颜果然一愣,望向吕容蝶的目光变得柔和担忧。病床上,吕容蝶紧逼双眼,一张小脸写满疼苦,太医在一旁禀道:“太后,吕才人身子骨弱,受此杖刑,确实凶险,幸好及时制止,现在已无大碍,好好静养就行。”
文宓儿颔首,让佩玲送太医出去,自己坐在一旁。吕容蝶缓缓睁开眼睛,无尽的痛楚让她忍不住哽咽,一双温柔的手抚上她的面颊,她转眸望了望,但见一名女子安详的坐在床头,怜惜地望着自己,那神态一时像极了邻家的大姐,幼时母亲的慈爱。感到痛疼稍减,不由扯出一个笑脸,道:“仙女姐姐,我们这是在哪儿?是你救了蝶儿吗?蝶儿差点被他们打死,蝶儿是被人推出去的,他们都不听蝶儿解释,都欺负蝶儿。”
说着又要哭了出来。文宓儿鼻头一酸,这样天真烂漫的性格在吃人的皇宫该如何生存,只好安慰道:“蝶儿不怕,有哀家在,谁都不敢再欺负你。”
吕容蝶望着文宓儿,毫不犹豫地信任,不由自主的点头,旁边宫女们抬头看了一眼文宓儿,嘴唇动动却没说出什么。吕容蝶的贴身侍女小艺却再也忍不住,跪倒叩首道;“太后恕罪。”
吕容蝶猛地省悟过来,想起自己被责的因由,吓得瑟瑟发抖,连忙起身,牵动伤口,疼得眉头紧皱,喝了出来。宓儿连忙扶住她道:“不用多礼,哀家本与你父兄是极熟的,咱们只当是聊天。”
吕容蝶又很快从紧张中缓解了过来,文宓儿同她聊起吕君拔的事,言谈中也多提及了他的兄长,不知为何,文宓儿的脸色泛着异样的红润,吕容蝶丝毫没有顾及的全盘托出,末己,文宓儿告诉吕容蝶好好休息,自己会多来看她,就转身回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