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益赌坊是如今京城最大的赌坊，日日夜夜人声鼎沸，喧闹不已，身材矮小的韩东前面带路，后面跟的是文子枫和柳桐颜。柳桐颜本不应来，可他一来被朝政烦的紧了，又委实想出宫见识一下，文子枫也就带了他出来。两人今日都作风流公子的打扮，一红一蓝，一冷一暖，暖地似火，热情洋溢，冷地如冰，玲珑剔透。柳桐颜初来这种地方，远远瞧着里面的场景，忽然驻足不前，韩东不解其意，躬身低声问：“主人有什么问题吗？”

柳桐颜摇摇头：“没事，走吧。”

文子枫莞尔，知他自幼甚少出宫，更没到过这种地方，当下解说道：“胡万忠主业就是赌坊，今个先瞧个新鲜。”

柳桐颜点点头，兴致盎然道：“那除了赌坊，他还经营什么？”

文子枫续道：“这整条街都是他的产业，除了赌坊，还有当铺，客栈和妓院。这人要是在赌坊中赢了钱，必要心喜喝酒作乐，若是输的眼红，也可就近典当再战，也当真是为客人考虑周到。”

这话要是别人来说定是带了讥讽之意，但文子枫对赌徒无丝毫的同情之意，倒是真的称赞，柳桐颜微微一笑，不作评论。三人待到门口，接应的小厮一见三人气质，便知不是普通的赌徒，当下颇有礼数，殷勤招呼，迎了进去。韩东当先领路，一路张望四顾，但见人山人海，人人杀得眼红兴起，只得慢慢寻了。直到见着一粗壮地汉子正自顾自地坐在桌上，手中骰盅上下翻飞，吆五喝六地赌性正酣，引得周围人连连下注。韩东停下脚步，凑在文子枫耳边低语几声，文子枫点点却向着柳桐颜笑道：“公子要不要玩上几手？”

柳桐颜不着痕迹往外挪了几步，文子枫一笑，目视韩东道：“那你来吧。”

“啪”一颗黝黑的纽扣击在桌面上，在嘈杂的声音中仍是不轻不重地敲在人的心中。车大海眼中癫狂之色瞬间离去，一抬首，咧嘴憨笑一声，笑着打招呼：“韩兄弟别来无恙。”

随即离开赌桌，招手唤来一人吩咐了几声。韩东笑笑，还了礼。车大海是胡万忠早年间的兄弟，当年文宓儿也曾救他出牢狱，因此与韩东也相熟，胡万忠如今避世不出，而车大海却天天在这赌坊之中，于是只能请他引路去见胡万忠。车大海什么也没问，满口答应，带着他们直直去见了胡万忠。几个人到的一处宅院，远远就见一个富态的中年人站在门外等待，但见此人微胖地身躯，一身地富贵，看不出半点江洋大盗地习气，像极了满身铜臭的商人，连带着宅子的奢华之气，不知要让多少人心中泛酸，怨天道不公，贫富分明。文子枫喜上眉梢，他虽未见过胡万忠，却只一眼就知是胡万忠亲自来接，如此足见其诚，成功的机会甚高，只不过黑道出身的他，果真是不同凡响，留心隐了眸子的精光，低头迈步向前。宾主见礼，自然少不了一番寒暄，韩东引荐了文子枫和柳桐颜，只说是至亲好友，却急急告辞，胡万忠疑惑不解，笑容可掬道：“韩兄弟，咱们平素少见，怎么这么着急要走？”

韩东定要坚持，胡万忠也没法，只好又派人把他送了出去，余下文子枫和柳桐颜，胡万忠上下打量，并不十分客气道：“两位前来，有何指教？”

柳桐颜只觉得他神情语气同文宓儿所讲有千差万别，无暇细想，文子枫洒然起身一揖，依了江湖礼节：“胡大当家的有礼，说来惭愧，在下此次前来是想跟大当家的借上一笔银子。”

“哦？”

胡万忠拖长的声音百转，故作轻松道：“当前匈奴对咱们用兵，战乱一起，温世居用钱的地方自然就多，这个本不劳公子提醒，用多少，公子给个数就行。”

文子枫心头一沉，苦笑道：“不瞒大当家，区区借的银子是想用在战事上，所以……”硬着头皮：“一千万两！”

这个数字一出，众人的心头都是颤了又颤。“呵呵，恕老夫眼拙，倒是怠慢了大人。”

胡万忠似笑非笑地望着文子枫，“在下不过一介商贩混口饭吃，哪有这么些银子。”

文子枫优雅归位，携了笑意：“大当家的谦虚了，要说富可敌国，也许夸张，但半壁江山的财富，总是有的。”

这话算是吹捧，胡万忠干脆不说话，文子枫也不恼，续道：“只可惜，大当家这钱越多，反而吝啬起来了。”

车大海一旁不高兴了，怒道：“说什么胡话，我们老大的钱，要给就给，不给你还想抢不成。”

文子枫哈哈大笑，字正腔圆：“车兄弟，果然旧性难改，出口就是要打要抢的。”

车大海还未及答话，胡万忠沉了脸色：“公子，此话怎讲？”

他早年干的勾当，温世居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温世居于他救命之恩，当年也为他涉案其中，他虽然有些担心，却并不信温世居会出卖他。可惜，是有从急，文家姐弟如今哪顾得上江湖道义，文子枫正色直言道：“子枫没有冒犯之意，只是大当家当年即使没有如今的富贵地位，却是劫富济贫，敢作敢为的英雄好汉，倒比如今更令子枫佩服。”

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客气，车大海也品出了味道，怒气横生，喝道：“咱们看着温世居的面子给你几分颜色，你阴阳怪气地说些什么屁话，难道爷爷们还怕你威胁不成？”

论骂人文子枫自是比不得他们惯迹江湖的，只是任你说的怎么难听，他却是丝毫不往心里去的，听了这话，心里好笑，嘴上仍不饶道：“大丈夫保家卫国战场杀敌，在这逞能，算什么本事。”

车大海嘴上占不着便宜，直觉就想动手，胡万忠忙先喝止了，在文子枫和柳桐颜身上上下打量，只觉这两人一阴柔儒雅一昂扬正气，必是不凡之人，试着开口道：“公子说的有理，战事四起，遭殃的还是百姓，在下也应略尽绵薄之力，但是多了老夫也是拿不出来，如果公子不嫌弃，一百万两如何？”

文子枫不由冷笑道：“在下也不是跟大当家的在这谈买卖，可以讨价还价，大当家要是有困难，咱们不勉强，告辞！”

说完站起身作势要走。这倒是让胡万忠一愣，开口道：“留步，温世居，于我救命之恩，我本不该有所保留，只是如今老了盘子也大了，一群人跟着我吃饭，两位公子，人中龙凤，不如也交个底给我，如何？”

文子枫眼眨了眨，毫不犹豫道：“文子枫！”

“文子枫？”

胡万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猛地抬头，反是望了一眼文子枫身后的柳桐颜，涩声道：“两位公子怎么独身前来。”

文子枫含笑不语，胡万忠当机立断：“老朽汗颜，公子所需银两，必在三日内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