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白坐下没多久，墨泠就被从无菌手术室里推了出来。“先给颜颜打个电话吧。”

杜白从头上扯下手术帽，里面汗湿的头发软趴趴的压在头上，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疲惫。墨子寒点了点头，对身边的一个佣人说道：“送杜教授去房间休息。”

杜白对着墨子寒感激的笑笑，没说话。他现在实在是没那个体力，连喘气都觉得累了，更何况说话。虽然因为墨泠的坚持，秋惜颜没能亲自去墨家守着，但她同样紧张到不行，手机屏幕一亮，铃声都还没响起，就被秋惜颜一把抓起来接通。“墨子寒，墨泠怎么样了？”

仔细听的话，可以察觉到，秋惜颜的声音略略有些发抖。“你别害怕，墨泠手术成功了。”

墨子寒因为听出秋惜颜声音带着颤抖，而感到心中一暖，这世上关心墨泠的人太少，原本他还以为，除了他之外，墨泠再没人可以信任和依靠。想到墨泠进入手术室之前对着秋惜颜喊的那一声妈咪，因为墨泠手术成功而卸下心里重担的墨子寒忍不住对秋惜颜调笑道：“你这个妈咪当的倒是称职，要不要我和墨泠表扬你一下？”

墨泠手术进行中，担心还来不及，哪有闲心向这些，秋惜颜早就把这件事忘了个干干净净，如今被墨子寒这么一提醒，她才来得及脸红。“哎，我那时候……那不是墨泠要进手术室……我就那什么……”秋惜颜拿着手机支支吾吾的，一句话颠三倒四说不完整。墨子寒靠坐在走廊的软椅上，几乎能想象出电话那端的人是什么样的一副羞涩表情。“等到墨泠身体恢复之后，你让他合情合法的喊一声妈咪可以吗？”

墨子寒望着窗外寂静的夜空，有些紧张地问道。秋惜颜一怔，“啊”了一声，没了回应。“可以，还是不可以？”

墨子寒很坚持，坚持要得到一个回应。“唔，那就等墨泠康复之后再说嘛！”

秋惜颜明知道墨子寒看不到她现在的神态，却还是忍不住的抬起一只手遮着脸，总觉得，好丢人啊……电话里，是墨子寒意味不明的低沉笑音，“好，等墨泠康复之后。”

相处了这么久，墨子寒自问丢秋惜颜已经算是相当了解，如果她有心拒绝，那么必然会直言以对。既然她现在说“以后”，也就是代表他们两个人之间会有那么一个“以后”了。就在墨子寒一脸幸福满心温暖的时候，两道煞风景的软嫩童音如魔音穿耳般忽然出现。“大叔，你干嘛笑得那么恶心？”

秋洛一脸嫌弃，后退三步。“大叔，你在和我家妈咪通电话对不对？”

秋渊抿着小嘴前进三步，看那样子是想抢电话。墨子寒低头估计了一下秋渊的脑袋到自己的胳膊的距离，觉得这种身高差距完全不可能有任何危险之后，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欺负了小孩子，心安理得的继续和秋惜颜讲电话。“刚才是秋洛和秋渊在说话？”

秋惜颜困得有点迷糊，晃悠着趴到了床上。“对啊，啊！”

本来都快要睡着的秋惜颜被墨子寒电话里的喊声吓了一跳，翻身弹坐起来，对着电话着急的问道：“墨子寒，你怎么了？”

“嘶！没事！”

墨子寒用力地瞪着那只咬在自己裤腿上的“小狗”，一边瞪一边帮他掩盖罪行。秋惜颜狐疑的蹙眉，不满道：“没事你瞎叫什么，吓我一跳！”

“不小心踢到墙壁而已。”

墨子寒胡乱扯着借口，那双深邃的黑眸带着寒气瞪向秋洛。秋洛拼命忍着爆笑的冲动，把抢夺电话不成就发脾气咬人的秋渊从墨子寒的裤腿上拽下来，赶在墨子寒挂电话发脾气收拾他们之前，拖着属小狗的傻瓜弟弟跑路。“真是的，那么大人了，小心一点嘛，一惊一乍的像什么样子。”

秋惜颜难得有机会鄙视一下墨子寒，立刻开始不遗余力的教育起来，完全沉浸在了这种千载难逢的气氛里。墨子寒无语的捏了捏眉心，对秋惜颜说道：“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去睡觉了。”

“呿，觉得自己丢脸了就催别人去睡觉。”

秋惜颜抱怨了一句，也真的是觉得自己困了，便道：“那我睡觉去了，晚安，墨泠有什么事的话就打电话给我。最好是不会有需要打电话的时候。”

墨子寒被秋惜颜最后的那句小声咕哝给逗笑，对她说道：“快睡，晚安。”

哄睡了秋惜颜，墨子寒轻声叹了口气，转而去杜白亲自监督人准备好的特护病房看墨泠。哪知道，才走到特护病房门口，就见到了眼巴巴趴在特护病房外面隔离出来的给特护人员休息用的小房间里，困得打呵欠的秋洛和秋渊。“你们两个怎么不去睡？”

秋洛揉揉眼睛，强撑着道：“有睡过，不困。”

“我们是睡多了还没睡醒！”

秋渊也不肯去睡觉。“墨泠才刚手术结束，你们也想试试住特护病房的滋味了？”

墨子寒将两个七倒八歪要从床上掉下去的孩子重新抱回床上，不赞同地看着他们。秋洛和秋渊互相看了一眼，嗫嚅着对墨子寒请求道：“那让我们睡在这里好不好？不然我们不放心墨泠。”

双胞胎服软是极为难得的事情，墨子寒看着他们俩和墨泠相似的眉眼做出那样伏低做小的表情来，心里也是不忍，只好说道：“那你们现在就好好睡觉，不然我就把你们送回房间去。”

“没问题！”

“大叔你要说话算话哦！”

双胞胎连连点头，乖巧到假如秋惜颜这会儿在这一定认不出这两个是她儿子的程度。换上进特护病房专用的无菌服，墨子寒坐在病床边守着墨泠，手术后的小东西身体极为虚弱，不仔细看甚至都觉得那是一尊没有生命的陶瓷娃娃。这样的感觉使得墨子寒忍不住用手指一次次在墨泠鼻尖下面试探他的鼻息。那微弱的，带着些许暖意的气息像是袭击了指尖的静电，轻轻一下，噼噼啪啪地电到心坎里。“宝贝，你乖，早点醒过来，到时候你就可以想叫秋阿姨多少次妈咪都没问题了。”

病房里的气氛温馨感人，可病房外面却传来一阵阵激烈的争吵声。“你们两个给我让开！”

“你不许进去！墨泠不想看到你的！站住！”

秋洛和秋渊一人一句的吵嚷声令墨子寒不得不起身出去。过了消毒无菌的通道，那吵嚷声就越发清晰起来，墨子寒听出来人的声音，脸色一黑。而当墨家又一轮波涛掀起的时候，方家大宅里，许久不见的易若水带着礼物来恭喜秋惜颜出院。本来都洗漱完毕打算睡下的秋惜颜被管家叫醒，强打着精神到楼下接待易若水。“颜颜，你出院的时候我没能去接你，抱歉。”

易若水将带来的礼物放到茶几上，明摆着是希望秋惜颜打开。“出院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哪用的着接啊，我们之间还需要说那些吗？”

秋惜颜暗暗打了个呵欠，转头又是一副精神百倍的模样面对易若水。得到了易若水的暗示，秋惜颜从善如流地打开了他打开的巨大礼物盒，缎带蝴蝶结被葱白似的手指轻轻一扯便滑开。秋惜颜两手捧着打开礼物盒的盖子，有些吃惊地半张着小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喜欢吗？”

易若水将礼物盒的盖子从惊讶到忘记动作的秋惜颜手里拿走，笑着问道。秋惜颜抬头看相易若水，就见他那双水蒙蒙的桃花眼里尽是一片眉目含情的好风景。“嗯，你在哪里找到这些东西的？”

秋惜颜心里有些感动地点头，将盒子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爱不释手的翻来覆去地看。“还用的着找吗？和你有关的东西，我一直都留着。”

易若水轻笑，眉梢眼角说不尽的风情，却又不让人觉得女气。原来，那个盒子里从来都不是什么名贵珠宝或者从巴黎连夜送来的定制礼服。实际上，那只是一堆在普通人看来毫无用处，甚至可以说成是当作垃圾去废物回收的东西。“这本纪念册你还留着啊？”

秋惜颜拿出一本贴着一群半大孩子大头照片的同学簿，感慨的说道：“这是初一时候的对吧？”

易若水点点头，抽出一本相册来给她看，对秋惜颜说道：“喏，你小学三年级运动会的时候，跑接力摔倒，结果连累全班的人都输了，最后大家还没怪你，你反倒是先哭起来。”

“哎，这种照片你留着它干嘛！”

秋惜颜看到照片里那个嚎啕大哭，形象全无，鼻涕眼泪糊成一团的小姑娘，感到十分丢脸。“多英雄的事迹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易若水故意道：“当时本来大家还很生气的，结果你一哭，把人都吓傻了，我记得那时候连教导主任都过来哄你了吧？”

“哪里不好意思了，我这是好汉不提当年勇！”

恼羞成怒秋惜颜劈手夺下易若水举着的相册，忽然想起来双胞胎之前说过的话。“对了，若水，秋洛和秋渊说看到你和人约会，怎么样，新女朋友？”

易若水在礼盒里翻找东西的动作一僵，整个人仿佛被武林高手点了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