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从来没想过，他会有看到墨子寒和秋惜颜，主动到警局，希望可以保释走柯语瑶的时候。要知道，之前墨家的那些风雨事变，他也多少听说一些内情。再加上柯语瑶在审讯室招供的那些内容，就算墨子寒和秋惜颜暗地里用手段，让柯语瑶永世不得翻身，乐安都觉得可以理解。“乐警官，当初易若水虽然是被绑架，但也是柯语瑶主动放走他，这样的情况，应该是可以保释的吧？”

墨子寒长腿交叠着坐在沙发上，不容反驳地说道。可惜，乐安向来就没跟他对盘过几次，这一次也相当不给面子。“抱歉，柯语瑶是任何人都不能保释的。”

乐安抬手制止秋惜颜开口，继续说道：“她绑架易若水先生的事情，的确可以因为她主动放人而减轻罪责，但是另外一起谋杀案，就不是这么容易解决的了。”

秋惜颜和墨子寒表情一变，柯语瑶怎么会和谋杀扯上关系？“乐警官，你们确定真的是柯语瑶做的吗？”

秋惜颜眉头皱紧，一双水眸里尽是怀疑。乐安不快得抿了抿嘴，对秋惜颜说道：“她自己招供的事情，难道还是我们这些做警察的栽赃陷害吗？”

“是什么案子？”

墨子寒沉声问道。按理说，办案中的一切内容都该是对外人保密的，可乐安也明白，就算他现在把嘴巴闭紧，当个蚌壳，最后墨子寒照样有办法问出来。而且，这件事怎么说也跟墨子寒还有秋惜颜关系不浅，牵扯颇深，说了没准还能得到点线索。“就是之前在高速上出的那场车祸，媒体误以为车里的人是墨总裁和秋小姐，现在这两个人的身份终于得到证实。”

乐安顿了顿，观察了一下墨子寒和秋惜颜的表情之后，才继续说道：“柯语瑶说，是她安排了那场车祸，死者她都认识。”

秋惜颜脑子里嗡的一声，只觉得被这个消息震得耳鼓发疼。那场车祸发生的莫名其妙，替她和墨子寒挡去了一场死亡灾祸，可他们两个却始终都不知道替死的人是谁。没想到，却会在这种时候，被乐安告知，一切都是柯语瑶的安排。柯语瑶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懂，她没有做这些事情的理由啊……”秋惜颜喃喃，似是自语又像是在对乐安发问。“我们也觉得很奇怪，可是她除了说出死者身份之外，就什么不肯说了。”

乐安一摊手，主动提议道：“要不然，你们自己去问问她？”

秋惜颜沉吟了一会，和墨子寒相视点头，而后对乐安说道：“好，麻烦乐警官安排一下吧。”

究竟是怎么回事，总要当面才能说清楚。秋惜颜实在是觉得，柯语瑶这一次的种种举动都太过诡异，让所有人都摸不到头脑。可是，柯语瑶没有任何一件事是在对她或者墨子寒不利，最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的。乐安在局里还算有些面子，和审讯室那边打了个招呼，对方便同意让秋惜颜和墨子寒跟柯语瑶见上一面。去审讯室的路上，墨子寒对乐安问道：“那两个死于车祸的被害者，叫什么名字？”

别人替他和秋惜颜丢了性命，他总要先问问身份，最起码也该去上柱香，聊表谢意。“一个叫赵来香，一个叫赵来安。都是郊区的农民户口，也不知道怎么和柯语瑶有牵扯的，柯语瑶自己又不肯说。”

乐安对这个记得很清楚，当初柯语瑶供出谋杀案实在是让人震惊，这两个人的身份是他亲自去核对的。秋惜颜身形僵硬，她吞吞口水，喉咙发紧地对乐安问道：“他们是不是有个亲戚，叫做赵来福，是个哑巴？”

“的确，他们是三兄妹，赵来福是大哥，赵来安老二，赵来香最小。”

乐安惊讶地看向秋惜颜，别有深意地问道：“秋小姐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警方都要再三核对才能肯定的东西，秋惜颜张口就能说出来，要说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吧？“乐警官是想让我也在审讯室接受一下审问吗？”

秋惜颜对于乐安职业病一样的怀疑不置可否，但是以乐安提起赵来福的态度来看，警方目前肯定不知道赵来福和柯语瑶也认识。这些事情，还是先探视过柯语瑶再决定说不说吧。审讯室离得并不远，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便已经到了。乐安和守在门口的小警察打了个招呼，把秋惜颜和墨子寒送了进去。“时间不能太长，有话尽快说，否则我们也不好办。”

关门前，乐安小声对墨子寒和秋惜颜嘱咐了一句。审讯室的铁门发出尖细的嘎吱声，秋惜颜打量了一下，发觉这是个连窗户都没有的狭小斗室，一切的光亮都来源于房顶那盏有些昏暗的白炽灯，还有就是警官们用的桌子上，那盏强光台灯。柯语瑶戴着手铐，被锁在一张破旧的木制椅子上，见到秋惜颜他们来，也并不觉得惊讶。“你们来了。”

她淡淡地说了一声，像是早知道他们两个回来一样。秋惜颜从把警官用的椅子拖出来，和柯语瑶面对面坐着。“我听乐安说，你告诉警察，高速上的那场车祸是你策划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柯语瑶似乎是长期保持一个姿势，坐得有些不舒服，她挺了挺后背，手铐哗啦啦响了几声。“你们两个知不知道，从你们那晚回家开始，就有不止一批人跟在你们身后？”

柯语瑶靠着冷硬的木椅靠背，目光在秋惜颜和墨子寒惊讶的脸上扫了一圈，随后嘲讽道：“真以为你们回了国，就能安安全全拿回墨氏吗？”

“我绑架易若水，引你们上高速，留下那辆面包车指引你们进村。就在你们拐下高速之后，来安开车带着来香顺着你们进村的路口上高速。”

在这之后，就是四叔公安排的人都把那辆车认错，当成了墨子寒和秋惜颜开着的那一辆。高速上的追逐，刮蹭，翻车。所有的惊心动魄，最后都化作一场震雷般的爆炸，火光照亮夜空，两条人命，换墨子寒和秋惜颜两个人活过那最危险的一夜。有了这样一场诡异到极点的所谓车祸意外，如果墨子寒和秋惜颜再出事的话，必然会让所有人都觉得这其中有猫腻。到时候意外变成谋杀，四叔公很难保证自己不被追查，自然也就会收敛许多。而墨子寒和秋惜颜，暂时也就安全了。柯语瑶低头盯着自己手腕上的手铐，对墨子寒和秋惜颜警告道：“别以为这只是一场钱和脑力的博弈，你们是在用命跟别人赌。”

皮鞋踏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有节奏的脚步声，墨子寒站在柯语瑶面前，挡住房间内的光源，一整片的阴影将柯语瑶笼罩其中。墨子寒低头注视着柯语瑶，沉声问道：“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以四叔公多年来的谋划，绝不会轻易在柯语瑶面前露馅，更遑论被柯语瑶录下录像。实在不能怪墨子寒多想，现在的柯语瑶究竟是敌是友，是不是四叔公安插的一招险棋，谁都不能肯定。“你信不信都无所谓，不过你记得一件事。”

柯语瑶的视线离开腕上的手铐，转向秋惜颜，“她是墨泠唯一肯承认的母亲，别让她死，我不想看到我的儿子再变成单亲，甚至父母双亡。”

秋惜颜想起当初在那个旧村破屋里，柯语瑶说自己是在还债，还她亏欠墨泠的债。心中百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比较好。当初还有机会的时候，永远都不想着挽回，现在不惜一切代价，却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和别人组成家庭。“你太傻了。”

秋惜颜叹息一声，又问道：“赵家三兄妹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听你的，甚至是去死？”

就算是为了钱，也要有命花，哪会有人真的为了钱不要命呢？“这件事你们不需要知道，我没有瞒过他们我要做什么，但现在是我对不起他们，以命抵命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柯语瑶深吸了口气，下了逐客令，“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了，记得长点脑子，别太早死。”

乐安在审讯室外抽了半支烟，他磕掉烟头上的烟灰，正想敲门提醒墨子寒他们改出来了，审讯室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问出什么了吗？”

乐安瞄了一眼他们身后，见柯语瑶好好地坐在那里，才对他们问道。秋惜颜耸耸肩，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对他说道：“警察都问不出来，乐警官为什么觉得，我们两个外行人能问出什么东西呢？”

乐安被秋惜颜噎了一把，只好转而问道：“那么，现在秋小姐有心情和我讲一下，你为什么认识赵来福了吗？”

“我前阵子搬家，刚好他是搬家工人里的一个。”

秋惜颜想起赵来福的病历上，说他是做搬家工人的，便随口胡诌道。乐安心里清楚，秋惜颜怎么会特意问问搬家工人叫什么名字，更何况那还是个哑巴，这分明就是敷衍。可是，既然人家不愿意说，他也没办法。“算了，我送你们出去。”

乐安无奈妥协，三个人才走到楼梯口，就撞上了满头大汗的万城。乐安一把抓住万城的胳膊，对她问道：“哎嗨！这干嘛呢，都要撞了！”

万城也是急了，都没注意到旁边站着的墨子寒和秋惜颜。“柯语柔在精神病院跳楼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