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小诺刚拿起手机，陆霆就来了。“刚想给你打电话的，怎么现在才来？”

言小诺站起身问道。陆霆微笑道：“不小心睡过头了，出来的时候敲了你的门，发现没有动静，我就知道你先来了。”

言小诺点点头，把准备好的东西递给陆霆。陆霆接过了言小诺整理好的资料。他用的是右手……言小诺突然想到，好像他的左手从来没有抬起来过。陆霆说道：“我们快去上课，孩子们都在等着了。”

言小诺顾不上再多想，连忙走了出去。陆霆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孩子们把昨天留下来的作业都认认真真地做了，言小诺把作业收上来，码得十分整齐，摆在桌子的左上角。她看着陆霆讲课，他在黑板上用粉笔画画，但是在拿黑板擦的时候也是用的同一只手……言小诺皱眉，之前那被忽略的一点疑惑被撩了起来。陆霆看在眼里，却神色如常地对她点头微笑。他是在告诉自己没事吗？言小诺微微一怔。园长早上对曹老师说的话犹在耳畔，她不想在课堂上跟陆霆眉来眼去，连忙低下了头。下课的时候，言小诺趁着两个人一起上楼的机会，问陆霆：“你的左手没事吧？”

陆霆笑着摇了摇头，“昨天做蛋糕的时候左胳膊累着了，有点酸痛，不碍事。”

言小诺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休息几天就好了，没什么事。”

陆霆给了她一个“你放心”的微笑，然后转移了话题，“我们好好看看，孩子们的作业怎样。”

言小诺也来了兴趣，把桌子上面的东西移开，又拿抹布把桌子擦得干净透亮，才把作业放了上去。陆霆在一旁看着，唇角就忍不住翘了起来。见她这样兴致勃勃的，和他刚来的时候相比，不知道好了多少，他心里由衷地高兴。言小诺知道陆霆的手不方便，拉了个椅子过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一起看着画稿。陆霆很认真地看着每一幅画，偶尔会跟言小诺交谈两句。两个人都是那种极为俊秀不凡的人，虽然办公室很小，很简陋，但是阳光照在两个人身上，如同镀了一层华金。所以曹老师来的时候，见到这样的景象，也不禁呆了呆。言小诺感觉到门口有人，她抬起头来，惊讶地喊了一声，“曹老师？”

陆霆听到，也放下了画稿。言小诺见曹老师站在门口不说话，就站了起来，“曹老师，有话进来说。”

曹老师的脸上闪过一番尴尬，“没想到陆老师也在。”

陆霆的眼底掠过一丝疑惑，问道，“曹老师找小诺有事？那我先回避。”

说着，他就要往外走。“啊，不，陆老师不用回避。”

曹老师连忙说道，脸上一红，望着言小诺低头说道，“我是来跟言老师道歉的。”

陆霆惊讶地看着她们。曹老师继续说道：“早上是我失言了，对不起。”

言小诺觉得很奇怪，她刚来幼儿园几天而已，跟这边的人都不熟，最多也是点头之交而已。早上园长教训过她之后，如果她有心，应该立刻就跟她道歉了。能够那样在她面前大放厥词的人，素质不可能高到哪里去。言小诺就看到她虽然看着自己，眼角却总是在陆霆的身上停留。她微微笑道，“曹老师太客气了，不必如此，我不会放在心上。”

曹老师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又重新带上了笑容，“言老师不生气就好。”

眼角又往陆霆身上瞄过去，见陆霆并无任何不悦，她笑得更灿烂了，“言老师在忙吗？要不要我帮忙？”

言小诺只觉得很搞笑，她是教美术的，曹老师是教语文的，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东西亏她说得脸不红心不跳。陆霆却缓缓地说道，“曹老师有心了，只是我在批改孩子们的画稿，有言老师帮我就好。”

曹老师被陆霆拒绝，脸上不禁通红，她只好说道，“那我就不打扰陆老师工作了，先走了。”

走的时候还不忘对陆霆送去幽怨的一眼。言小诺笑了起来，颇有一种啼笑皆非的味道。陆霆无奈地问道，“早上她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

言小诺想到那些无聊的闲话，觉得没有办法重复，她含含糊糊地说道，“没什么，一些误会而已。”

陆霆是何等聪明的人，立刻明白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坐下来继续看画稿。言小诺和陆霆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挑选，终于挑出三幅最满意的作品。“你觉得哪一幅最好？”

陆霆起身泡了两杯茶，递给了言小诺一杯。言小诺笑着指着她面前的这幅国画说道，“这幅荷花锦鲤图，色彩分明，浓淡相宜，以一个小孩子而言，能够通意而不限于形，实在难得？”

陆霆点了点头，说道，“这幅确实不错，不过你再看看那幅素描如何？”

言小诺拿了素描看了看，笑着说道，“几个鸡蛋，这孩子喜欢达芬奇。”

“可我觉得无论是光影的把握，还是线条力度，都很出彩？”

陆霆笑着说道，“至于创意，那都是其次。”

言小诺点点头，觉得陆霆说的也有道理，她说道，“等下我们拿去给园长看看。”

陆霆抬起头，看了看时间，说道，“不急，孩子们现在放学了，园长肯定不在办公室。”

言小诺笑道，“忙起来时间过得真快，我还以为没到中午呢。”

她莞尔一笑，嫣然无方，如芳华吐艳，极是明丽动人。陆霆只觉得十分赏心悦目，笑容也越发温和起来。言小诺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喝了一口茶。这个时候，门口传来嘈杂的声音。还没等言小诺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就有人直接走了进来。是一对夫妻，女的手里还牵着个小男孩。言小诺立刻明白过来，笑着说道，“是轩轩的家长么？快请坐。”

“言老师好，陆老师好。”

轩轩的爸爸妈妈笑得十分灿烂。只是轩轩一直低着头，言小诺这几天跟孩子们用心相处，知道轩轩这个孩子很乖巧懂事，这是怎么了？陆霆笑着拿了两个板凳过来，说道，“快请坐。”

轩轩的爸爸妈妈连忙推辞，“不敢坐，不敢。”

言小诺就笑着说道，“轩轩这孩子很好，很认真努力，也很乖巧懂事。”

听到言小诺夸自己的孩子，夫妻俩笑成了一朵花，“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不太爱说话。”

言小诺笑道，“小孩子害羞，很正常。”

“言老师就是这么会说话，不瞒您说，这孩子不说话是不说话，平时就喜欢画画，尤其喜欢画素描。”

轩轩的妈妈絮絮叨叨的，“昨天晚上他为了画那鸡蛋，整整画了一个多小时呢。”

言小诺听着望了陆霆一眼。而陆霆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轩轩的反应，听到母亲这样絮叨，他很有些不安，甚至有些着急地拉了拉母亲的袖子。轩轩的妈妈就拍了拍儿子的小手。轩轩的爸爸就补充说道，“孩子喜欢，我们也没有办法，只好由着他。”

陆霆淡淡地笑着说道，“轩轩的作业做得很完美，我和言老师都很喜欢他画的鸡蛋，正要拿给园长看。”

轩轩的爸爸妈妈大喜过望，连连道谢，“谢谢陆老师，谢谢言老师！”

言小诺很不习惯别人这样，连忙说道，“你们快别这样，现在也不早了，快回去吧。”

“好，好！”

轩轩的妈妈说道，拍了拍轩轩的后背，“快跟言老师和陆老师道谢，从进门到现在一声不吭的，像什么话？”

轩轩红着小脸，说了一句，“谢谢言老师，谢谢陆老师。”

小小的脸庞上掩饰不住的喜悦，红扑扑的，清澈的大眼睛望着言小诺和陆霆。言小诺心都软了，笑得温柔，“好好努力，加油！”

轩轩因为紧张还有些紧绷的小脸此刻完全舒展开来，用力地点头。送走了轩轩一家三口，言小诺站在走廊上轻轻地感慨了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

陆霆没有搭话，目光变得复杂深沉。言小诺叹了一声，“看轩轩的父母，衣着光鲜，也不是那种轻易要求人的人，却为了自己的孩子，还是放下了身段。”

陆霆沉默了一会，对言小诺说道，“我们先下去吃饭吧。”

言小诺望着他的背影，明眸中闪过叹息之色。吃过了中饭，季师傅和她在门口小声地说话，“言老师，我听说咱们幼儿园也报名了市里举办的少儿书画大赛？”

言小诺微笑着点点头，“昨天刚听园长提起。”

“我的外甥女，就是小童，她也是在小班。”

然后李师傅指了一个穿粉色衣服，正在低头吃饭的小女孩，“这孩子也是可怜的，刚出生，她爸爸就走了，可怜我妹妹把她一直带到这么大……”言小诺望着规规矩矩吃饭的小童，轻轻地说道，“这孩子的国画画得真好。”

季师傅惊喜地说道，“言老师相中了她画的画？”

言小诺也不瞒着，点点头，“只是还要给园长看过之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