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股开水。手法娴熟,节奏轻快。这是杨庭脑海中首先浮现的八个字。而只是在他闪过这八个字的同时,赵志铭已经重新端起紫砂茶壶,在与视线平行的地方慢悠悠地轻晃。他闭着眼睛,好像可以想象出里面的茶叶在热水中好像一朵朵盛开的鲜花,从一团蜷缩的“花苞”中舒展他们的身体,陆续绽放。“你应该猜得到我今天为什么来。”
赵志铭闭着的眼睛并没有睁开,但杨庭却已经感觉到一道精光好像要穿透他的眼脸刺得他有些不自在。“是。”
杨庭低声道。“说说吧。”
赵志铭叹了口气,空气中的茶香逐渐从清微变得浓郁,他把已经色泽恰到好处的普洱倒进景德镇上好的陶瓷小杯中,翻了个身,盖在茶碗上,轻轻地推到杨庭面前,“这不是让你报告公事。这应该算是我的私事,所以不用太形式化。”
“是。”
杨庭又应了一声,却猛然惊醒,知道自己这样的回答又堕入了形式化里。于是他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做一个开场白,“洛杉矶那边在昨晚传来的消息,因为只是短短一周,所以可能会有一些出入,但大体都有确认过,至于一些可能不太可靠的消息,我会放在最后说。”
赵志铭点了点头,给自己同样倒了一杯,放在鼻子旁闻着:“喝茶。”
杨庭点头端起茶碗,揭开茶杯闻了闻累积在杯子里的浓郁茶香,然后呷一口他平时只用来接客时候冲泡的普洱。这些普洱是他专门找人去云南省西双版纳高价买来的。那里有座小寨子叫老班章,那里的村民自古以来就一直以传统古法对茶树进行人工养护,收工采摘茶叶,土法日光晒青等,也是前云南省境内少有的不使用花费化肥以及农药的生态茶产地。这里的普洱茶叶茶气浓烈,厚重醇香,霸气十足,在普洱茶中历来被尊称为“王者”、“茶王”、“班章王”等美名。当然,这样的茶叶产量自然不可能太多,每一克都很昂贵,而且很多时候还不是价格的问题。平时常常整理的杨庭专门买了一个防止茶气泄漏的密封柜,连接电路同时在关闭的时候会把内部大部分空气抽空。而这个密封的茶柜里放着几种茶叶:大红袍、龙井、庐山云雾,最后一种就是老班章的普洱茶。在圈子里有一个流传范围很小的一个说法就是:只需要看杨庭在泡茶时候拿的是什么茶叶,就可以看出他对面坐着的是什么档次的人。这句话不假。杨庭的位置如同中枢,接待人也是十分普通的事情。而有资格跟他一起在沙发上泡茶谈事就已经是一件足够荣耀的事情,而如果一个人能喝到老班章的普洱,就几乎证明了杨庭对这个人的认同程度。而今天,赵志铭泡老班章普洱茶给他喝,是不是包含有同样的意思?杨庭沉默着感觉到普洱茶浓烈的香味好像滋润了他舌头的每一处,带着微烫和一些苦涩,却在进入喉咙之后迅速回甘,唇齿之间萦绕不去的味道就好像情人的吻,余味犹存。他看着对面的赵志铭,他闭着眼睛,同样在品味普洱的味道,但杨庭却看出了更多的东西:他的眉毛有些上挑,放在膝盖上的手在有些不安地动弹,这些小细节证明了赵志铭的内心似乎并不平静。但杨庭想到查出来的事情,忽然有些明白面前这个男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他轻声地开始诉说起他昨晚梳理的资讯:“刘婉蓉,死于二十六年前,但这个区间应该有几个月的差距。而这几个月时间也发生了许多事情。她在和……”说到这里,杨庭顿了顿有些无法开口,但最终还是说道,“董事长您分开之后,很快地她重新找到了一个男人,至于这个男人的名字,现在尚且未知,只查到他的一个模糊的姓氏。男人在洛杉矶有一处略微偏僻的房产,他们两个人很快就同居,几个月之后,有人看见刘婉蓉的肚子有一定的隆起,应该是怀了孕,但似乎两个人的生活在这段时间里出现了一些问题,他们的邻居时常听见他们在晚上大声吵架的声音,甚至还能听见房间里玻璃破碎的响声,应该是两个人在摔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