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要下去参加到小朋友里去，一起排队吃饭去。沈潇有些好笑地问：“你去干什么？”

“上幼儿园呀，你们送我来的。”

陈萌萌以为她的幼儿园生涯就此开始了。这是和以前听到别人抱怨孩子不肯上幼儿园，哭着闹着要回家完全不同的体验，陈颖没想到陈萌萌会那么向往集体生活，之前担心的状况都没有发生，心里还有点小小的失落。她受过苏康伟太多恩情，所以要尽力地帮他，不能让自己和孩子成为他被家族攻击和遗弃的借口。她拼命的工作，抱着要比所有人都做得更好的打算，因此放弃了许多和孩子在一起的机会。而萌萌虽然没有亲生父亲在身边，但是她出生时的条件比陈颖要好得多，至少她有个衣食无忧的家，看起来和别人家一样恩爱的父母。所以陈颖对孩子的要求高，她不想萌萌一无所成，被别人嘲笑，却忽视了孩子对于情感的渴望和需要。萌萌虽然还不会表达这种需求，但是对苏康伟的亲近，对陈颖的害怕和疏离就显示出她是有感觉的。离开了苏康伟，却能和这么多小朋友一起玩，陈萌萌当然是乐不思蜀了。沈潇瞥了眼陈颖，那含义是：看看，你怎么做妈妈的，孩子居然一点都不粘你。陈颖有些难为情，冲陈萌萌伸手道：“来，妈妈抱。我们今天只是先来看看，幼儿园还没有决定收不收你呢，跟着瞎跑什么？”

陈萌萌不高兴了，问：“为什么不收呀？问题我都答对了，老师还夸奖我了。小朋友们说，我来了以后他们还要带我玩好多好玩的东西呢。我不要走嘛。”

说着，小家伙扭动着身体，赖在沈潇身上不愿过陈颖那边去。“萌萌！”

陈颖厉声道。沈潇转身抱着萌萌走开几步，说：“人家没说不收，你还急脾气呢。你没听见老师说他们是去吃晚饭，吃晚饭就要放学回家了。大家都走了，你留下跟谁玩？”

“真的吗？”

陈萌萌半信半疑地看着小朋友们排好队被各自的老师带领着回教室去，有几个刚才和她一起玩的还冲她挥挥小手，她也热情地挥舞手臂：“等我啊，我明天就来上幼儿园啦。”

这么容易就适应了陌生环境，还自来熟，比他容易讨人喜欢，沈潇心里升起一股小小的自豪。怎么之前他就没有想到陈萌萌会是自己的孩子呢？看这眉眼，多像！“明天还来什么？我们回家去，等会我告诉爸比，他会很高兴的。”

陈颖说着拿出手机，想要通知苏康伟自己的行程。“明天就走啊？那我就不能来这里了是吧？”

陈萌萌恋恋不舍地看着小朋友们的背影说。“你是要爸比还送留下和这里的小朋友玩？只能选一个。”

陈颖没好气道。都怨沈潇，这么快就联系幼儿园干什么？陈颖看陈萌萌那动摇的样子，只怕要她回去就不是来之前说走就能走的了。这可怎么选？陈萌萌傻眼了，抱着沈潇的脖子，看着陈颖凶巴巴的样子，小嘴一瘪，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了。沈潇对陈颖使眼色：“你吓唬孩子干什么？萌萌，小朋友都去吃饭了，你肚子饿不饿？”

陈萌萌含着泪点头：“有点。”

“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你喜欢吃什么？”

沈潇成功地转移了陈萌萌的注意力。陈萌萌开始思考：“我想吃汉堡，可是妈妈不会让我去的。”

她怯怯地偷眼看看陈颖。“为什么？”

沈潇故意问。“妈妈说，那是老外做的垃圾食品，吃了没好处。”

陈萌萌这话记得可清楚。沈潇知道陈颖就会这么说，笑笑对她说：“只是个汉堡，至于提升到什么爱国营养学上去？你小时候就一定没吃过只是喜欢，却恶心垃圾的东西？”

陈颖白他一眼：“我遇见最垃圾的就是你。”

“什么？”

沈潇拉长了尾音说：“好，我决定了，你将为这句话付出应有的代价。”

半个小时之后，陈颖终于知道她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了。坐在快餐店的高脚转椅上，看着陈萌萌在儿童游乐园里和一群小朋友们大呼小叫地玩耍，陈颖不禁反思，苏康伟和沈潇这样性格不同的两个男人为什么对萌萌的态度如此相似？都是宠的这孩子无法无天，完全忽视了她这个做妈妈的权威。从来不许陈萌萌沾这些垃圾食品，几年来陈萌萌都只能从玻璃窗里羡慕的看上几眼，沈潇却一句话就把她们母女拉到这里来了。这个男人的强势我行我素一贯不改，陈颖忿忿地想着，看着沈潇端着一托盘食物从人群中走过来，却又觉得他这性子也不是全然令人厌恶。“来，接一下。”

沈潇示意陈颖拿过两大杯饮料，然后将托盘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还抽空和刚刚爬上滑梯的陈萌萌打了个招呼。小家伙玩得满头是汗，连招呼都没空打，只是冲着沈潇敷衍地一笑，又投入了游戏中。“其实我也不赞成小孩子吃这个。”

沈潇在陈颖身边坐下，将吸管放进饮料杯中，冲游乐园里喊了声：“萌萌。”

陈颖不悦道：“那你还带她来？”

“有些事情，你说不好，完全不让她接触，只会引起她更加好奇。现在她还小，你能完全控制，大一些，或者离家远了，或者她自己打工挣钱了，你还能控制多少？”

说着话，陈萌萌满头是汗地跑到了沈潇面前，沈潇将杯子放低，凑到陈萌萌面前，她大口地骨碌碌吸了两下，还不时回头去看，冲小朋友急道：“等我，来了。”

马上松了口吧嗒吧嗒地跑了回去。“你……”陈颖扬手想要叫她回来，这么两口够吗？“她高兴就随她去吧。”

沈潇说。“纵容也是一种伤害！她被你们宠惯了，以后出去没人这么宠着，就会有心理落差。”

陈颖很是不满沈潇的行为。“不会，有我看着她，教她，我的女儿不会差。”

沈潇满眼的笑意。“神经病，你以为是就是？”

陈颖虚弱地叫道。“我决心要的，我认准的都没差。我记得有人曾经说过，如果她有个女儿，她一定不会让孩子和自己一样，她的童年很不快乐，所以孩子的童年一定要快快乐乐的。可是到她做了妈妈，我怎么看都像是一种报复而不是补偿。我的童年很短暂，无忧无虑的那几年足以回味一辈子，我只想我的孩子什么年龄做什么事情。现在她只要开心的玩耍就好了，大了烦恼就来了，想再要这样也不可能了。”

沈潇感叹道。他的童年只有一半，自父母身亡也就结束了。他羡慕陈萌萌可以在阳光下尽情地玩耍，恣意地哭，纵情地笑，他童年的遗憾能在女儿身上再现，值得把这份美好延续的更久一些。陈颖知道沈潇和自己一样，都有着遗憾残缺的童年记忆，她想要孩子超越自己，而他只想延续萌萌的纯真更久一些。也许是她太性急了吧，沈潇或许是对的？看，萌萌笑得的多开心！陈颖有些怀疑自己对待陈萌萌的做法。沈潇也没有想到孩子的精力真是无穷无尽，他和陈颖都吃完了，等着陈萌萌主动回来吃……看起来是不可能的。小朋友都换了两拨，陈萌萌俨然成了游乐园的老大，指挥调度着那些孩子们游戏，完全把之前肚子饿要吃汉堡，馋的恨不得舔嘴唇的事情忘光光了。“萌萌，你饿不饿？”

沈潇试图委婉地提醒她。陈萌萌头也不回地说：“不饿。”

“真不饿？”

沈潇又加了一句。“再不过来就没有吃的了。”

陈颖补充道。陈萌萌回头，仔细地看着他们两个的表情，似乎在掂量这话的真假。陈颖和沈潇同时严肃地点头。陈萌萌眼珠子骨碌了一下，跟身边的小朋友打招呼道：“我去吃东西啦。”

然后撒着欢地跑到了沈潇面前。“去，把鞋子穿好。吃东西的时候不可以玩。”

沈潇指着鞋架。“哦。”

陈萌萌很爽快地又跑到鞋架前，干劲十足地动手穿鞋子。“不错，这孩子还没被苏康伟给养废了。”

沈潇收回追随陈萌萌的目光，对陈颖说。“你们两个都一样能把她养废了。”

陈颖心想，要不是她趁苏康伟不在的时候，勒令陈萌萌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恐怕陈萌萌这会儿还要人喂饭呢。沈潇的关注点却不一样：“我们两个没有可比性。亲生的和挂名的能一样吗？别人家的孩子宠坏了，他又不用负责，他只是担心，要是对萌萌不百依百顺，将来别人知道了真相会骂他不是亲生的不心疼，后爹难做。虽然他其实连后爹都不是。”

“你对康伟的成见太深了吧？他看着萌萌出生，对于他来说萌萌就是亲生的，疼爱孩子都是发自内心，根本不存在你说的那些理由。”

沈潇更加心情不爽：“你还真够了解他的。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更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