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间的间距有些窄，他一坐下，整个空间顿时变得越发狭小，因为距离很近，他身上那浓重的酒味就越发的强烈。宁烟再度不经意地皱了皱鼻子，只是小小的动作却没有逃过顾培衍的眼睛，他如墨般漆黑的眼瞳落在她的脸上，嘴角有意无意地再次扯动了一下。伸出手，他把放在茶几上那瓶矿泉水拧了开来，又把已经开启的盖子回扭了两下，这才放回到宁烟的面前，随后慵懒地将一只胳膊搭在沙发背上，另一只手端着酒杯，慢悠悠地喝了起来。等了一下午，宁烟也是口干舌燥，从茶几上拿起矿泉水，小口地喝着。只是，两人都没有说话，周遭静的仿佛只能听到呼吸的声音。直到顾培衍喝光了那小半杯酒，气氛仍然是沉闷的，他看了宁烟一眼，起身再度去酒柜前倒酒。“你已经喝了很多了，别再喝了！”

不知怎么的，对着他的背影，宁烟脱口就说出了这句话。顾培衍倒酒的动作一顿，缓缓回过头，犀利的目光略带笑意地落在她的脸上，嘴角依然噙着一抹淡笑，片刻后微微挑眉，“关心我？”

宁烟蹙了下眉，立刻收回目光，避开他的直视，耳朵却因为他那极淡漠的三个字而悄悄的红了起来，赶忙说道：“我有事要跟你谈，所以……我希望你是在清醒的状态下听我说这些话。”

“呵……”顾培衍轻笑了一声，拿着已然倒好的酒重新走回到沙发边坐了下来。宁烟不着痕迹地往沙发的另一边靠了靠，顾培衍的嘴角却是几不可察地又勾了一下。就在宁烟想着要怎么把话题引到正题上时，顾培衍转而将目光专注地凝在她的脸上，“放心，我一直很清醒。”

“……”“现在，你可以说了。”

不等宁烟开口，顾培衍跟着说道。宁烟想了想，点头道：“顾先生，很抱歉，这么晚来打扰你！我只占用你几分钟时间。我希望你能诚实地回答我的问题！”

顾培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微微一笑，“好。”

宁烟从背包里拿出了几张财经报纸，隔着茶几推到顾培衍面前，“顾先生，我想知道……这些报道是否属实？”

顾培衍低了眼帘，从那几份报纸上扫过，头版头条，非常鲜明的位置印着清晰的黑体标题，大意就是顾氏一连串拿下T市的几个重点项目，以及林氏与“中盈”合作项目流产，皆是顾氏明里暗里针对林氏的手段。而具体到……这两个相距遥远，且互相并不构成威胁的企业为何会变成这样的局面，各种猜测纷至沓来，最近一段时间，几乎每天都成了各大财经版的热门话题。抬起头，对上宁烟的眼睛，她一直在看着他，不曾移开目光，四目相对，她也没有避开，很直接地再次问道：“是否属实？”

顾培衍微微沉吟片刻，轻笑一声，“关于这个问题，你不是问过我一次了吗？”

“是，可你并没有给过我答案。”

宁烟说道。顾培衍撇了撇嘴角，并不否认，“不错，那是因为……我不认为这件事与你有关，所以，你也没有知道的必要。”

“可我想知道，也必须知道！”

宁烟紧跟着就再次说道：“顾先生刚刚已经答应我了，你会坦诚！”

“我自然会坦诚，可你能代表林氏吗？”

顾培衍问。宁烟微微吸气，“我当然代表不了，我是以林少辰朋友的身份来问你的，如今他因一起很可能是蓄意的车祸而受伤住院，顾先生，你不认为……造成这样的局面是因你而起吗？”

顾培衍的眸色赫然沉晦下来，他嘴角的笑意渐冷，却仍是淡然的样子，“蓄意车祸？你总不会认为我要害林少辰吧？”

宁烟暗暗握起双手，“我希望不是如此。”

“呵……”顾培衍觉得很是讽刺，看着宁烟的眉眼越发的冷，几乎是嗤之以鼻的开口，“他配吗？”

他这样的态度让宁烟很不舒服，随之声色也犀利了几分，“那你为何要处处针对林氏，少辰他并没有招惹你啊！别告诉我，‘中盈’的项目不是你在暗中捣鬼！”

“是，我不否认！”

几乎是宁烟刚说完，顾培衍就回答了，只是……他的直接让宁烟完全没有想到。她惊怔地看着他，很意外，他竟然就这样承认了。本以为他会以各种理由狡辩，甚至避重就轻地否认，却从来没有想到，他真的坦承了，却坦承地肆无忌惮。“你……”宁烟暗暗吸了口气。顾培衍却是轻轻一笑，“怎么，这不就是你要的答案吗？”

“……”“不错！”

他缓缓点头，完全是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看着她，“你说对了！T市那些被林氏看重的市政项目，对顾氏来说可有可无，所谓以此作为开拓T省的试金石，也不过是一个好听的借口罢了。顾氏对T省并不感兴趣，相反，与T省相比，在其他地方的投资利益反而更高。”

这样的答案早已是宁烟认定的，可是……听顾培衍亲口说出来，那又是另外一种感觉，宁烟只觉得心里乱成一团。“你……你究竟为什么？”

宁烟摇着头，根本无法理解，“你说过的，你是商人，明明有赚钱的生意不做，却要趟这个损人不利己的混水，究竟是为什么？”

“为了你！”

宁烟话音未落，轻飘飘的三个字就那么被顾培衍说出口，却犹如一枚惊雷在她的耳边炸响。她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说什么？”

下一秒，顾培衍忽地靠近，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霎时在她的面前放大，鼻尖几乎与她相抵，那异常熟悉的气息夹带着浓烈的酒精味道，一下子包围了她所有的呼吸，宁烟闪躲不及，就被他圈在了沙发里，惊怔之下，她瞪大眼睛，戒备地看着他……不等宁烟开口，顾培衍已再度勾着嘴角，缓缓道：“因为你！”

“什么？”

宁烟依然一脸懵懂，只觉得是自己听错了。他笑着，修长的手指捏着她的下颔，笑容犹如魔魅一般，“你没听错，我抢了林少辰生意，让林氏四面楚歌，都是因为你，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宁烟听得心慌慌的，两人呼吸交缠，一刹那间，她就想起了工商酒会那晚，他在洗手间里强吻她的画面，心跳为之加速，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顾培衍，你在胡说什么？”

宁烟觉得心脏都要跳出喉咙口了，两人贴得这么近，她根本不敢动半分，只怕稍动一下，就会碰到他的唇。她有些惊慌失措的表情落入他的眼中，顿时愉悦了他，他那双如渊般的眸子凝睇着她，恨不能将她整个人吸进去，低沉而带着些许暗哑的声音再度传入耳膜，“你等了我一晚上，不就是想要一个答案？怎么，如今告诉了你，你反道不愿意相信了？”

“不是的，我……”宁烟刚要开口，就看到顾培衍的脸瞬间低了下来，不等她回过神，她的唇已被他重重地吻住……宁烟的眼睛再度睁大，甚至因为这过于突然的动作，她甚至整个人似被定住了一般。事实上，他的身体很沉，高大的身躯将她挤在沙发与胸口之间，隔着薄薄的衬衫，她能感觉到他高的吓人的体温，就那样熨贴着她的肌肤。他唇上的温度也很热，他力气很大，几乎带着一些撕咬的动作，霸道地掠夺着她的气息，几乎让她喘不上来气。待宁烟终于回过神时，她立刻手脚并用地挣扎，可她越是挣扎，他越是压着她，唇上的力道也越是重，宁烟完全无从反抗。他身上的酒气浓烈，有那么一瞬间，宁烟只觉得头脑眩晕，整个人也越发没有力气反抗。许是感觉到她软化下来，他的吻也渐渐从霸道到温柔，宁烟一度失神。从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亲密这件事，向来都是由他主导的，在一起久了，早已熟悉到彼此一个眼神和动作，都知道对方的用意，一如此时，宁烟感觉到他越发危险的气息，可她却觉得力气正渐渐被融化，虽然她很清楚，她和他不该再有纠缠，但是……这一刻，她竟发觉，自己的潜意识里，并不排斥他。渐渐地，她的身体越发变得柔软，犹如一滩春水一般融化在他的怀里，任由他予取予求……就在她以为这一晚终将失控时，身上的那个男人竟然头一歪，整张脸埋在了她的颈间。宁烟好一会儿才从迷离间找回意识，她被他吻得差点窒息，深吸了一口气，才伸出手，轻轻推了他一把，“顾……顾培衍……”可是……身上的男人没有半点回应，接着耳边传来均匀而沉稳的呼吸声……宁烟缓缓转过头，看向靠在她肩膀上的男人，此刻，他已然阖上了眼帘。宁烟一怔，顾培衍，居然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