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2005年12月19日。 瑛国曼彻斯特。 天气:阴、多云。 ...... ...... “准备好了吗,时海?”
“嗯。”
“你一定会做得很好的,这并不困难,相信我。”
安东尼坐在金时海身边,同时放低了自己的音量。 他即将开始对金时海进行第一次催眠治疗。 为此,他还提前让同事帮忙搬来了一张床,塞到他的办公室里面。 这也让原本就不大的空间看起来更拥挤了。 安东尼想要设法探知一下金时海的精神世界,想要确定是否有着其他人格的存在,或者存在的迹象。 而在大多数教科书中,为其说明的标准技术,就是催眠术。 即,让病人进入催眠状态。 对于催眠,在众多学者与专家不断研究下,其实也很难说得清楚这究竟属于什么。 尽管在考古学家们破译的古代文献中,人们发现了早在古埃及时,祭司们就使用过催眠术。 但催眠术发展史的崭新篇章,还是由十八世纪后半叶的一位奥地利医生揭开的。 他叫做弗朗茨·安东·梅斯默。 而直到如今,催眠这个技术也已经流传了数百年,更是研究了上百年,但人们依旧无法对其进行有效的测量。 在当前的世界上,没有任何诊断或者测试方式,可以确认受催眠者正处在于“催眠状态”。 从科学角度来看,通过磁共振显像及正电子断层造影结果,受催眠状态和闭上眼睛想象并无明显差异。 可研究表明,被催眠者与未被催眠者,在行为表现上又确实是有着不同。 可以知道的是,“催眠”的瑛文单词最早来源于希腊文单词“睡眠”,但催眠不仅不同于睡眠,甚至跟睡眠有着显著的差别。 有趣的是,这和解离性身份识别障碍患者中,初始人格与子人格之间的差异挺像。 不过对于催眠,在研究脑波图可以发现,受催眠中的人实际上是清醒的。 他们处在一种极度放松的警觉状态,而催眠师们能够通过一定的指示,让他们的注意力更加集中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又或者某个更接近潜意识的区域。 这也是安东尼为什么想要如此做的理由,因为解离性身份识别障碍患者对催眠的感受性,往往是强于常人的。 他们是“出了名的敏感”。 换一句话说,就是他们能够非常容易就进入受催眠状态。 安东尼相信自己可以做到成功催眠金时海,但他不确定的是,一旦自己真的催眠成功,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不过安东尼并不会犹豫,毕竟作为一名医生,尤其还是精神科的医生,不可以没有自信心。 “放轻松,找个你自己认为舒服的姿势躺好就行。”
安东尼再次拉低自己的音量,“然后把眼睛闭上就行。”
金时海稍稍平静下来,尽管他还是感到很紧张,但也在努力让自己放松了。 “深呼吸......放松你的身体,放松你的手指头,放松你的手腕和脚腕......” “......” ...... 安东尼一边通过金时海的肢体动作观察他的情绪,一边不断用柔和的言语指令使他继续放松。 过了不久,金时海就逐渐松弛地躺在床上了。 “很好,现在,你已经完全......脱离了外面的世界,来到了你的内心深处......很深、很深......” “这里让你很放松......是你感觉自己最安全的地方,一切也都是真实的......你能够看到色彩与纹理,它们也让你更加地舒适自在,这里很安全......很安全。”
安东尼说到这就停顿下来,望着金时海的眉眼,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开口问:“时海阿,你还在吗?”
金时海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拖着长长的音调说: “嗯......我在......” 他的声音很含糊,听上去就像梦呓似的,安东尼再次靠近了一些,用耳朵朝向他的脸,“你现在看到了什么?”
“我......” “我看到了一条很暗很暗的走廊,走廊中只有非常稀薄的光......好像是淡蓝色的,又好像是透明的。”
“还有别的吗?”
安东尼问道。 走廊?这意味着什么呢。 一般来说,受催眠者在深度催眠状态下,看到的画面通常是来自内心潜意识的映射。 不过如果这孩子真的是有着解离性身份识别障碍的话,那就会有着些许差异,这很可能是属于他的某个幻境。 也就是内部世界的雏形。 但即使是这样,它的形成也一定是受了某些外部因素的影响。 “走廊很长......很空旷,看不到尽头,就好像......就好像我独自站在深夜的草原中央似的,而且没有一点风,什么也感受不到......” 空旷、没有尽头? 深夜的草原中央? “你害怕吗?”
安东尼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话。 “......” 金时海快速地做了两次呼吸,而后慢悠悠地说:“好像......有一点......” 所以,是代表着某种恐惧的映射么。 安东尼将思绪存在脑海里,继续用轻柔的语气抚慰着:“放松,这里很安全......放松......” “这条走廊也是有着光的,不是么?”
“你再仔细瞧一瞧,你可能刚才没有发现到......” 安东尼开始为金时海见到的画面“修改”架构,“这些光束其实正在慢慢变大,不是么?”
“而且还是你喜欢的蓝色,不是么?”
“......” “光束正在慢慢、慢慢地照亮这条走廊,你也会看到更加清晰的画面,不是么?”
“......嗯,光束好像真的在变大,很神奇,安东尼医生。”
金时海缓缓呢喃道。 “好像无数透明的玻璃.......散发着宝蓝色的光。”
“那么现在呢,现在你又看到了什么?”
“唔,走廊的两侧有好多门,数不清的门,一直通往看不见的尽头。”
“还有呢?”
“门都锁着,很模糊......但我感觉它们都锁着。”
无数锁着的门? 这倒是有意思。 安东尼琢磨了一秒,紧接着提出了一个在他后来认为十分大胆的建议。 “如果你想的话,你觉得你可以打开其中的一些门吗?”
金时海有些犹豫,从他的表情上来看,明显很不确定。 可他并没有拒绝,“我想我可以试一下?”
“那么等你觉得完全放松了,觉得自己可以做到开门的动作时,就直接往门的方向走吧,之后再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安东尼不断帮着金时海编织他的幻境,希望能稳固这个走廊的机制。 有着一个在已有认知内的精神世界机制,是对治疗非常有帮助的。 并且,安东尼也想借此机会,尝试能不能见到金时海身体里可能存在着的人格。 这才是这次催眠最开始的目的。 到底会有吗? 如果有的话,自己应该如何应付? 如果不是的话,又会是什么情况? 安东尼的心脏越跳越快,可他又必须使自己的声音以及呼吸保持平静,让人听起来不会产生任何怀疑。 但现在,他只能等待着金时海打开“见到”的那些门。 仿佛等待了许久许久,安东尼在又一次咽下口水时终于听到了金时海的声音。 “我好像打不开,安东尼医生......” “对不起......” “我试过了,真的......可是我怎么也打不开,它们不想让我打开。”
打不开? 它们? 安东尼很快地就捕捉到了“它们”这个词汇,这也可能是“他们”。 同时,安东尼也发现了金时海此时的局促不安,他虽然还躺在床上,但脖子已经开始微微扭动,好像越来越难受,越来越不舒服。 “对不起,安东尼医生,我真的努力过了......可是我真的做不到......”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别急、别急,打不开就不打开好了,你现在想离开那吗?”
安东尼用着哄孩子的语气问道。 金时海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连点两下头。 “那你以后还想再过来吗?”
金时海这次迟疑了好几秒钟,但最后动作很小地点了一下头。 “那我们和这条走廊挥挥手告个别吧,等下一次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再过来?”
从金时海的面部表情来看,安东尼明白,他正在完成自己给的指令。 “那么,我会从五倒数到一,然后你就会回到刚才这间办公室,睁开眼见到我。”
安东尼放缓自己的语速,提前给了金时海一点时间调整。 “五......四......” “三......二......一......” 安东尼挂着一脸微笑坐在金时海身旁,看着他的眼睛慢慢睁开,而后坐了起来。 他像是睡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有些不太适应外面的光线,眯着眼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眶。 安东尼在心中叹了口气,刚才金时海突然间情绪变得极度沮丧,并且不断地道歉,他想着,这里面肯定有着什么原因。 而这次的治疗结果尽管没有太大突破性的进展,但也算是终于往前迈出了一步。 就是金时海的病,他还是没办法确定是否是解离性身份识别障碍。 可紧接着。 一道冷酷的声音在办公室内兀地响起。 仿佛是命运已经安排好的。 那声音不是来自安东尼的。 也不是来自金时海的。 “医生,听说你叫安东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