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通话结束,金圣隆坐于窗前静静地望着窗外,脑海中储存的信息一段接一段尝试着组合到一起,可又像是缺了点什么,隐隐被一层迷雾笼罩着。 或许是经历了一天的会议使得他此时心力有所下降,想着想着一不留神就把杯子里的热茶给喝完了。 斟酌片刻后,金圣隆又沉吟几秒,最终还是选择拨通朴弘文的电话号码。 他想看看能不能试探到些什么。 尽管这样的行为与他向来的行事作风有所不符,但特殊时期对于这种特殊的事,自然也要采用特殊的手段。 “喂,是弘文吧?”
“是我,大哥您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远在半岛的朴弘文接到金圣隆的来电也是心生警惕,虽然对这位兄长产生这样的想法不太合适,但是如今的情况也由不得他松懈。 而且朴弘文其实早就做好了接到这个电话的准备,他明白,即使自己与金圣美苦心积虑封锁有关金时海病情的消息,可对方要想了解一部分信息肯定是有办法的。 是的,朴弘文认定金圣隆倘若找上他,就必然是为了金时海的事情,是为了得知金时海住院的真正缘由。 要知道,他们两人这么多年来私底下沟通、见面的时刻可都不多,金圣隆不会无缘无故地打给他。 只是,对方究竟知道了多少? 金圣隆倒是没让朴弘文等太久,直接向其透露出自己最根本的来意。 “家里最近这段时间好像有点不太平静,我就快回国了,所以想着提前给你打个电话问问。”
他这句话其实分别说出了三段意思: 第一,我很清楚国内发生的事,当然也包括时海遭遇的那场意外。 第二,我在国外的工作行程即将结束,等我回国之后,想要再继续瞒住我就没那么简单了。 第三,我都还没回国,就选择先打来电话沟通,而我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这是在给双方都能有一个台阶下,所以大家还是开诚布公一些的好。 朴弘文自然能够听得出来金圣隆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过他可没那么容易放松警惕,仅是轻声应了一句: “您说。”
“时海的那个病,我实际上已经大致知晓一些,就算母亲那么想,难道连你也觉得,我会对此产生使你们担忧的那种念头?”
金圣隆的言语可以说是将模棱两可这个词体现得淋漓尽致,像是说了些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说明白。 他只是凭借着自己知道的消息,以及从朴弘文等人行为中察觉到的古怪,有了一定的判断,并将其以这样一种方式问出来。 而处于他的位置,手上的力量能够做到许多事,这点谁都很清楚明白。 可说出的话听上去是带着兄长威严的质问,实则不过还是试探。 朴弘文眼神一凝,“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与金圣隆之间是有着信息差的,但这其实也有弊端。 正因为他知道实情,所以自然而然切入的点也不同,他需要考虑的更多。 并且最关键的是,他不知道金圣隆具体了解到哪个地方,对方不至于全部都清楚,可这样一来自己就需要把握好一个度。 “我明白你们在担心什么,精神类疾病而已,我想,这是可以通过药物进行治疗并治愈的。”
金圣隆一边思索着,一边接着朝电话里道:“而且时海表面看上去也并没有明显的异常。”
“所以您一定是误会了什么,这件事并不算多么严重,您没必要多虑。”
朴弘文略显踌躇,因为金圣隆一直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这证明他肯定是知道这些事金氏家中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参与进去了。 “夫人她只是考虑得多了些,担心有鼠雀之辈借机寻衅滋事......” 言语间,一个念头陡然于朴弘文脑中浮现,仅仅过了半响,于是他又不假思索地借此解释着: “您应该知道的,蓝宫那位女主人于今年九月将会前往华国参与那次盛大的仪式,这其中美方必定在暗地里会有些动作,甚至已经开始了。”
“而国内派系之间的牵扯也会再次被搅浑,我们金氏虽然一直以来都竭力保持着不偏不倚的态度,但亲华这个名头是老爷子生前便给我们留下在他人眼中的站位,时海如今才回国不久,不能让他成为别人攻击的点。”
朴弘文如此解释也不无道理,从那位女强人透露出要前往华国参与九月仪式的意思后,半岛官方于明面上暗地里就开始了数不清的利益纠缠。 不管是论到保守派与进步派之间的拉扯,亦或者财阀与官方相互间的微妙平衡,归根到底还是在国家利益、安全利益以及经济利益中需要作出取舍。 是继续坚持所谓的“加速统一论”,还是转头贴紧美方的“亚太再平衡”,这不仅是以那位女强人为首的半岛官方需要头疼的事,对于财阀家族们来说,也至关重要。 至于半岛官方内部大大小小的派系斗争,也不像其本身称谓那般简单。 比如同一个派系下的议员,并不一定就会都支持该派系党鞭的某个主张,同样的,其他派系的议员们也有可能会投出令人感到意外的票,这里面还有着许多利益相关的变数,也可以见到财阀家族们的影子。 而作为向来持有亲近华国态度的DH金氏,于这个节点当然是尽量减少受这件事影响干扰的好。 要知道,在当初那个思想还算老旧的年代里,金时海的父亲金圣柱娶了个华国女人的事,可是在那时的圈子里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 金圣隆自然明白这些,察觉到朴弘文话还未说完,也没出声打断。 “要是有人针对时海身上的事做文章,并且成功了,这不仅对整个集团会产生负面影响,也会给我们金氏带来打击,再怎么说,时海也是我们下一代中唯一的男嗣,金氏的香火需要得以延续,还要带着DH集团继续走下去。”
待朴弘文话音明显作有停顿,金圣隆才再次开口:“这些与政搭边的事我会盯紧的,再过些天我就回国了,有关时海的问题,我也会亲自向母亲做出解释。”
神情略带一阵揣摩,金圣隆还是表示出了自己的不满,“但是弘文阿,对于时海的病情一直被隐瞒这件事,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要和我说的吗?”
位于半岛的朴弘文听了金圣隆这话,没有生出不知如何作答的情绪,反而在心中是长舒一口气。 看样子对方知道的并不多,这么一来,还有缓和的余地。 “大哥您是知道的,我有多么尊重夫人,时海对我来说也如同亲生子一般,她老人家有了决定,那么我也只能执行,况且时海只是生病而已,但终究是会被治愈的,这也并不会对他今后的生活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是吗......” “那就好。”
金圣隆语气淡然,让人听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又口吻平静地问:“那么你呢,多年未在一起生活,你已经把我当成外人看待了吗?”
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之间于电话中各怀心思,明明互相熟悉,却处处透露着一股陌生感。 “这当然是没有的事,您一直都是我心目中敬爱的兄长,DH集团能有如今这般面貌,也多亏了您长久以来的努力。”
“你还是这样,说出的话明明透着生分,又不会让人产生厌恶。”
金圣隆叹出口气,年纪大了之后他也多了一点以往没有的感性,“我们家人丁算不上兴旺,你也都到了这般年纪,没必要把自己的位置扯离太远。”
“是。”
朴弘文轻声应道,既不谦卑,也没显得有多亲近。 “等我回国后......有空再一起坐坐吧,即使不聊天,只是坐坐也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