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斯文不死博得第一文章虚名的瓜虫小子未曾欢欣,倒多了几分失落。花雨院的第一文章又岂能和天下第一文章相提并论,天下第一文章怕是做不出来了。青衣君子宁之卿看着落寞的背影渐行渐远,只觉得心上之人云环雾绕看不清楚。第一文章不正是那呆子所求吗,为何这般郁郁寡欢?这孤独的人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是否晓得自己痴情一片?宁之卿望着这红花艳艳,白花灼灼无精打采的走了。杜开先与东方未白见顾都已走远了,也忙忙的离去了。一场盛事,凄冷了许多。静水君子曲静水望着远去的一袭青衣,又望了望另一方孤独的身影。似乎明白了什么,独孤青衣皆不是在意这文章虚名的人。倒是自己博了个第四文章心有欢喜,落了下乘。青衣是否已是芳心暗许,曲静水望着顾都的背影默默思量,自己或许是多情了。诸院学子看着十三君子欢乐者少,忧郁者多,越看越是诡异。望着一个个离去的背影,独孤玉面,青衣静水,不由得惆怅了许多。博得名声的大多抑郁而去,围观盛事的激荡之心也变得哀伤了。目睹繁华落幕,花雨台上台下众人莫名生出一种心酸之兆。回到书舍的杜开先和东方未白见顾都正在将书卷装箱,甚是诧异。顾都见二人来了,灿烂一笑。说道明日便回顾家都,你们为何回来的如此早?东方未白也不答话,只是把箱中的书一本一本拿了出来。杜开先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白净的面皮苍白了许多。顾都笑着拍了拍东方未白的肩膀说,你知道的,我第一文章的梦已经碎了。东方未白的眼睛红红的,看见往日不苟言笑的呆子今日竟笑的如此灿烂。独孤君子文章第一,试问花雨院谁人不知?再试问东川顿谁人不晓?虚名在手,你要那清高的梦作甚?而今我等三人皆入院生,正是龙入大海,虎啸森林。挣个大大的功名,也不辜负了似锦前程。顾家都,顾家都有甚?是有荣华富贵还是有富贵荣华,有的只是与草木同腐。东方未白越说越哽咽的厉害,竟不知自己对这呆子如此情深。顾都依然笑着,轻轻拍了拍东方未白的后背说。东方,人各有志。富贵荣华非我所愿,倒是你借这东风挣个大大的功名,不枉了多年的勤苦。花雨院三年来,瓜虫小子唯一一次称呼东方未白“东方”二字。东方未白听后敖浪一嗓子哭了出来,大骂道瓜虫你丫的三年来才知道我姓东方啊?东方未白心里说不出的痛快,三年相识或许只有这一声东方才最情真意切,最回味绵长。一声东方,冷漠的瓜虫小子心里才接受了一个姓东方的朋友。东方未白想着想着,破涕为笑,笑的比瓜虫小子更加灿烂。杜开先看着二人灿烂的笑容,不由得笑了。瓜虫哥笑起来甚是风雅温和,杜开先觉得。顾都看着眼前转悲为喜的二人,心里暖洋洋的。杜开先和东方未白似乎才是同道中人,自己应该是一个道不同而相为谋的存在。瓜虫小子这般想着,对门口的杜开先说。以后有事来找东方吧,明日也不要送我。这些古卷于我无用了,你拣些拿走吧。杜开先知道瓜虫哥定会如此说的,也定会要自己如此做的。于是,杜开先咬了咬嘴唇,一句话没说拣书。顾都又说,你聪慧明达,想来是定不辜负你师傅一片心血的,也不会要你娘失望的。我走后就忘了我吧,三哥也好,九哥也罢,都是些可有可无的名分。瓜虫哥只是顾家都的瓜虫,你只要记得你是要衣锦还乡的。杜开先哭了,哭得稀里哗啦,只是眼泪都流在了心里。瓜虫哥说的清楚,不要自己这个四弟、十一弟。其实,杜开先知道瓜虫哥并非无情是怕拖累了自己。杜开先拣完古卷看了看瓜虫哥,只见瓜虫哥笑着看着自己,眼神里不知是悲是喜。杜开先走了,一句话没说,东方未白第一次看见杜开先如此匆匆。东方未白问瓜虫要不要喝些酒,瓜虫说院规禁酒,不喝。东方未白两个眼珠瞪得滚圆滚圆,逼视着瓜虫说。禁酒又如何,独孤君子本就不拘俗套。你嫌弃酒孬,直说了便是,老拿院规禁酒说甚?我且问你,花雨院院规出院学子皆要院长手批,你明日便要出院可得到了老院长的手批?显而易见,没有。老院长又岂肯放你独孤君子第一文章离去?这事你怎的不说院规。瓜虫笑了,看着东方未白怒目圆睁的样子说。与君三年朝暮,竟不知君这般的威严善谈,巧舌能辩。东方未白也笑了,说你嫌弃酒糟,不愿驳了我的脸面。总该再编个借口才好,为何总拿院规说事。你也真是惫懒了,仕途变幻或许真的不适合你。瓜虫见东方未白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笑出了声音。心想自己为何竟如此惫懒,随便织个借口又有何难?或许正如东方未白所说,自己真的不适合踏入仕途。顾家都的弹丸之地或许才是安身的去处,想及此,瓜虫小子不禁莫名的失落了。“呵呵,二位俊才皆在。独孤君子、东方公子,不才文谦谷有礼了。”
文谦谷说着折扇一合,双手行了个五湖四海的礼数。顾都和东方未白看着门口不请自来的文谦谷一身绸缎,香木折扇,典型的纨绔公子风流少爷。白白净净的脸上,怎么看都有一股淫邪之气。东方未白八面玲珑的人物自然知道文谦谷何许人也。花雨院文院主之孙,风流浪荡,不学无术。谦谦若谷,其谓君子。这般下作的人物真真是糟蹋了一个好名字。文谦谷自称斯文君子,只是花雨院学子恨其斯文不死,私下呼为文不死。顾都一心只读圣贤书,不闻院中事,更不知院中人。自然也不知文谦谷者何人,只看了一眼便自行去收拾书卷了。东方未白素闻文谦谷好色,只挖空心思往女舍行走,却不知到此何为。同在院中研学,也不好得罪。东方未白见顾都自去忙碌,便笑着说道:“东方未白有礼,不知文公子到此何为?”
“东方公子客气。”
文谦谷说着便自行进了书舍,甚是傲慢。“文某不请自来,不算冒昧吧?”
“文公子谦虚。同为院中学子,何有冒昧之说。”
东方未白笑着回答,顾都只是收拾书卷也不言语。文谦谷的眼神瞄来瞄去,直把书舍打量了个透彻。所幸,先时杜开先拣选古卷乱了书箱,看不出顾都要走的迹象。文谦谷看着凌乱的书卷只以为是顾都看书翻乱的,也不曾说些什么。打量完书舍后又打量起了二人的着装,折扇一分,很是鄙夷的样子。“书舍寒酸,人也跟着寒酸。东方家也是富豪之族,东方公子为何这般清苦?”
“家父严厉,不敢奢侈。不似文公子出手阔绰,挥霍大气。”
东方未白含笑解释,暗言嘲讽。文谦谷以为是夸耀之词,甚是欢喜。只不见顾都言语,文谦谷心中暗急。本意冷落顾都,给所谓的独孤君子一个大大的难堪。谁知独孤君子不以为意,闲淡自得。文谦谷压抑住心中的怒气,嘲笑说道:“皆闻独孤君子文章第一,不想独孤君子果然不虚。真以为自己文章第一,就可以目中无人吗?哼哼,也清高的忒甚了吧?我文谦谷虽不如十三君子大名远扬,却好歹也是斯文君子。独孤君子竟不屑与我一语吗?”
东方未白听此,心中窃笑。见过无耻之人,却不曾见过如此无耻之人,也真算是开了眼界。独孤只见文谦谷喋喋不休也不理会,只是埋头收拾书卷。文谦谷见此,怒火顿起,一张脸涨得熟透的红。纵横花雨院中,从未见敢于得罪自己之人。这独孤君子却偏偏出奇,对自己不理不睬。况且这小子与宁之卿眉来眼去,想到此,文谦谷的怒火更盛了。羞辱不成反被羞辱,文谦谷只想一口吞了眼前的独孤君子。东方未白见此,忙忙出来圆场。“文公子休怪,休怪。独孤君子向来木讷,不善言谈,不然又何以称得上独孤君子。这花雨院中又有谁不知晓独孤君子只喜独行,不乐与人交往的?文公子是这花雨院中数一数二的人物,怎会不知啊?”
东方未白连讽带夸,笑着说道。文谦谷听到东方未白说数一数二的人物时,心中腾然升起一股巨大的满足感。细细一想,独孤君子果然是不喜与人交往的,心中的怒气顿时消了大半。这怒气来的匆匆,也去得匆匆。“也是。”
文谦谷笑着说道,摇了摇折扇。“倒是我失礼了。不如这样,今天晚上我做东,咱们花雨楼不醉不归。”
东方未白见此甚是为难了。文谦谷既如此说,便不好拒绝了。不然,定是要得罪了。瓜虫也定是不会饮文大公子的宴酒的,这一点东方未白清清楚楚。东方家虽富有,正宗的东川烧酒也没几坛。更何况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虚长门面。东方未白看着低头收拾的顾都,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却不想顾都突然说了一个好字,依旧未曾抬头。东方未白想,瓜虫应是料到了自己的难处,故意为之。“好。还是独孤君子爽快,那就今晚花雨楼不见不散。一来贺二位俊才得选院生,二来大家同院交个朋友。”
文谦谷说着,合了折扇。“文某告辞。”
东方未白看着文谦谷跋扈嚣张远去的背影,苦笑了一下。至于东方未白心里想了些什么就无从得知了。见文谦谷的背影远了,东方未白对瓜虫说,斯文不死,难为你了。门外的君子顾盼盛开的灿烂,只是染上了夕阳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