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红颜薄命养马的是孔求中，选马的是徐来，驭马的是安清风。马上铁甲，手挥金戈吞天下。金戈铁马，安清风要的就是气吞万里如虎。只是此马非彼马，孔求中的马圈是花雨院。花雨院的马就是孔求中口中的大娃娃，娃娃有些野心似乎才能称得上好马。孔求中和徐来似乎就是两匹有野心的好马，安清风驾驭左右。徐家偌大的一个名门望族，却无一人为官，只有徐来因为帝师的身份常常出入朝野。安清风笑着说要给徐家些功名，徐来回答徐家的子孙才疏学浅，担不起大任，享个安乐富贵就好。安清风也不强求，便大大的赏了徐家一个富贵，还说什么如沐春风，无欲无求。又写了清风二字，赐给了自己的师傅。清风徐来感恩戴德的谢了赏，屁颠屁颠的出了宫后却出了一头冷汗。小崽子果然阴毒的很，翅膀刚硬就玩起了笑里藏刀。三十年前，安清风根基稳固的时候，第一个想杀的人如果是孔求中，第二个就是徐来了。老奸巨猾的孔求中瞧出来了，上表说什么告老还乡。安清风不置可否，第二天便说要给徐家些功名。徐来清楚，安清风这招叫投石问路。雄心勃勃的安清风需要一个能够经天纬地的大国手，才能走出横扫六合，剑指八荒的大棋局来。整个大散除了一个孔求中，也就还有一个徐来的手能够布得下这盘大棋。只是前朝的人，安清风不放心。孔求中知道安清风的不安，徐来也知道安清风的不安。所以孔求中告老还乡，徐来无欲无求。安清风顺水推舟，把孔求中送到了东川顿养马，让徐来做了自己儿子的师傅尊为太傅。一个清高之极，一个荣宠之甚。只不过都是虚名，远远的撇开了权柄。安清风把枝繁叶茂的徐家的人留在了身边，既绑住了徐家也就捆住了徐来。至于千里之外孤苦伶仃的孔求中还是在千里之外的好，既看得到也抓的着。道人难测，留在身边总是不妥的。第三天，安清风便笑着请来了孔求中，说国家正是用人之际，老师不可只图自己清闲。孔求中笑着回答说老了，不中用了。安清风又说老师若是不中用了，还有谁可堪大用？只愿老师顾念国家，也是学生的福气。老师既想清闲，不知去东川顿做个院长可好？既得了清闲也好为国家培养些栋梁，一举两得不失为美事。当日，孔求中出了宫后便直奔东川顿去了。徐来也是那日得了太傅的尊号。孔求中知道，安清风这是在告诉自己你爱走便走，我也不想留，没有你，徐来照样可以助我成就千古霸业。只是要老实安分，不然就不好说了。孔求中走了，走得轻松。徐来留下了，留得胆颤心惊。安清风给了个太傅的虚名，不是白给的。我给了你荣华富贵，你便应该懂得鞠躬尽瘁。徐来知道安清风握住了他的命也握住了徐家的命，自己也要像孔求中一样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不然，就没了徐来，也没了徐家。徐来没了，大不了再把孔求中召回来，这就是安清风要告诉徐来的。其实，孔求中和徐来在安清风看来只是一个单向题，要么都活着，要么都去死。国手的谋略太深，安清风自知看不通透，故而做了观棋之人。观棋的安清风只想看到下棋的二人势均力敌，摆出大局，而后自己一子收官，夺了整片江山。若是一方独大或者二人暗度陈仓，看不通透的安清风便会凛冽一刀，一了百了。因为安清风不愿自己处在无勇无谋的境地，宁愿空白了江山，一步一步再走三十年。也要杀了不能掌控的国手，乾纲独断。笑的很是狼狈的孔求中和徐来擦掉泪水，晚间便在孔求中的寒舍整了几碟小菜，浅斟慢酌着孔求中从顾家都外的竹舍顺来的清酒。喝着清酒，孔求中就想到了散道人，徐来也想到了散道人。孔求中没说，徐来也没说。或许安家的人不可说，说不得。“你的随从怎的不见一个，都去哪里了？”
孔求中以为徐来的随从自去打点驿馆之事了，故徐来独身前来。不想夜深了，却还未见随从前来迎接。“随从？哪有什么随从？我非官非将的，哪来的什么随从啊？”
徐来笑着说道“你一人独身前来？小崽子果真没有派人跟从？”
孔求中不以为然，很是怀疑的问。“一人前来，小崽子果真没有派人跟从。想不到吧，孔老怪？”
“想不到。小崽子竟然放心要你一人前来？”
“放心不放心的不知道，反正我是一个人一路南下，慢慢悠悠的来的。”
“你说，小崽子想什么呢？”
孔求中眉心紧锁，一时竟猜测不出安清风的意思。“谁知道小崽子想什么呢，小崽子不小了也是五十余岁的人了。三十年倏忽而过啊！”
“三十年了，小崽子变成了老崽子，修为也越发的深不可测了。”
“可不，三十年你修道未曾修成个半仙，小崽子的心术快修成妖精了。当真是喜怒无常，天威难测了。前些年我还能看透个七八分，这两年能看透个两三分就不错了。”
“我前些时日见小崽子时，见小崽子的鬓角白了不少。想来是劳神过度了。”
“小崽子野心太大，自然就要劳神的多了。天底下又哪有唾手可得的美事，更何况与命争强”“如此，只怕小崽子的身子抵不住岁月的无情了。后宫的嫔妃可多？”
孔求中不禁有些伤感，犹记得安家的小崽子当年也是和散道人一般温文尔雅，很是俊朗的。一身白袍，斯文气十足。说要拜师，孔求中倒是满心欢喜想要收下的。只是孔求中的师傅独道人不允，说自己已经收错了一个徒弟，不希望自己的徒弟重蹈覆辙。孔求中不解，与师傅争执了许久。最后，独道人说试玉七年，若是七年之后孔求中还要收安清风做徒的话，便由得孔求中了。不料，七年未至第六年的时候，安清风重伤垂危说若是做了孔求中的徒弟便死也瞑目了。试玉七年少了一年，孔求中便收了徒弟。秉性温厚，谦恭有礼。孔求中当时就是这般评价安清风的。孔求中之所以喜欢安清风还有一点，那一点孔求中以为很是难得。安清风竟是个痴情的人，甚是专一。只是天不作美，安清风痴情的女子刚刚过了安家的门，没有产下个一子半女便一病去了。爱妻去后，安清风魂不守舍潦倒了很久的一阵子。只是不知后来为何娶了文家的女儿，现在的文妃。安家的人，孔求中见过的，一个无情，一个痴情。不可说，说不得。“小崽子痴情，你还不知道吗？三宫六院只不过是个摆设罢了，嫔妃掰掰手指就数完了。”
“三十年了，也没进去几个新人吗？小崽子竟不为江山社稷着想吗？”
“新人，哪有什么新人？三年前，小崽子就没有踏足过妃嫔的后宫了。但凡下臣说什么采新纳瑞，充掖后宫的话，小崽子就会大发雷霆。后宫就像坛死水，扔进去块石头，估计都听不到响声。至于江山社稷，用小崽子的话说有一个太子就够了，也免了兄弟之争，萧墙之祸。文家的女儿母凭子贵，也就稳稳地坐牢了后宫的位子。”
“文家的女儿做了三十年的妃位了，想来觊觎后位已久了吧？”
“觊觎又能如何？后位就在那放着呢，文家的女儿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就是吃不到嘴里。”
“凭文家女儿的心计，再有你徐老贱的煽风点火。这后位的饭就真的那么难以下咽吗？”
“不要说什么难以下咽，后位的这碗饭就是沙子，文家的女儿也照样心平气和的咽下去。关键是这碗饭端不得，碰都碰不得。我也曾旁敲侧击，给小崽子说过后位关乎国体，不可虚位日久。后宫无主，祸延前廷。国无母仪，动摇根基。小崽子说文妃主掌后宫，不是挺清净的吗。我以为小崽子看开了，就接着顺水推舟说文妃贤德，柔嘉表度，堪当后位，以致名正言顺。母仪天下，凤象垂安。你猜小崽子怎么着，小崽子的脸冷的跟块冰似的，掉头就走。没说一句话，就把我撂在哪傻不拉几的发呆。文家的女儿知道了以后，就再也没有觊觎后位的那份心了。后位这碗饭，只有红颜薄命的那位吃得下，别人谁也别想。”
“如此，小崽子不应该是矫揉造作了。安家的人一个比一个怪了。”
“谁说不是呢？”
徐来想说散道人，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散道人，孔求中不知说什么好，徐来也不知说什么好。当年慕容家的女儿，也是红颜薄命。只是未能终成眷属，抱憾而去。是散道人太过无情，还是慕容家的女儿过于痴情？爱情这东西，不可说，说不得。前尘往事，似乎触手可及。徐来一声叹息，感慨的说。“不成想安清风这小王八蛋痴情的很啊！”
“爱江山更爱美人，还是爱美人更爱江山？你说，小崽子更爱哪个？”
“江山，不是。美人，好像也不是。”
徐老贱一时糊涂了，安清风究竟是爱江山还是爱美人，徐老贱想不明白了。“美人没了，就不知道小崽子到最后能落下个什么样的江山了？”
“你觉得小崽子更爱哪个，是江山还是美人？”
想不明白的徐老贱向孔老怪问道“江山易空，红颜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