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羊舌叔姬也太神了，”　　闵沃啧啧称奇，全然忘了最开始是和叔孙豹谈美女的。　　叔孙豹笑着接受着闵沃的奉承——这要不是叔孙氏，外人有谁能知道羊舌氏自家的预言：　　“这倒也不是全无根据，羊舌氏作为晋国公族，肯定是要卷入公卿对立之中。”

说道这里叔孙豹自己的脸色却是有些古怪，晋国六卿之中公族出身的狐氏一百年前就被赵盾驱逐；先氏在五十多年前被晋景公族灭；二十六年前三郤亡于晋厉公与胥氏；而胥氏不久被栾书与中行偃联手击败；栾盈叛乱在前年被镇压；　　如今公族出身的六卿只剩下实出于一宗中行氏、程氏、智氏以及态度相当暧昧的韩氏。　　剩下的魏氏是出自姬姓毕氏，赵氏是出自嬴姓赵氏以及祁姓范氏。　　姬周诸侯中大哥大的晋国掌权的没有几个是姬姓，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和晋国接触的越多，叔孙氏就越不能容忍公卿内斗，这也是三桓中叔孙氏无论是哪一任家主都不会和季孙氏同进退的根本原因！　　闵沃倒是没有想到那么多，他只是关注到最后在晋侯的干涉下，羊舌肸还是娶了夏姬的女儿，有些疑惑的向着叔孙豹寻求原因。　　叔孙豹能知道羊舌氏的秘闻已经很不错了，你也不能指望他啥八卦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这事我也不好细问，不过无外乎是楚国公族巫臣大夫奔晋，又是为晋国使吴，劳苦功高，总不能刚刚死去就被晋国公族大夫嫌弃上吧？”

听着这话，闵沃却是像抓住了什么线索，一个人愣在原地好一会才算是反应了过来：　　外国贵族，奔晋。　　结合上之前面对郑国的时候发现的姬周贵族无法扩张的局限性。　　闵沃隐隐抓住了什么线索，能够把这两点串起来。　　叔孙豹在一边，感觉闵沃半天没有说话，有些诧异的侧过身子看来，却是见到闵沃好似抓到什么一样，一眼兴奋的看了过来：“有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开心？”

闵沃笑的相当灿烂，见到叔孙豹问来，想到他是鲁国的晋国通，便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既然这晋国时公族和卿族内斗不休，为什么我们不能引入第三股力量让双方保持平衡？”

“哦？怎么说？”

叔孙豹之前没有怎么接触闵沃，但是也听说过闵沃这小子总是能蹦出些奇思妙想来，也有些期待。　　“晋国国内的形式无外乎是三股势力，公室、公族和卿族。”

闵沃掰着字头数道：“这三股势力之前一直都是保持着势均力敌的状态，又加上有外敌楚国齐国在，所以一直保持着还算是可以的情况。”

“可这一切崩坏的原因却是在公室和公族的不信任——有着曲沃庄伯的前例在，晋侯往往会担心公族弑君自立，一旦公族势力稍微强大就会被公室晋侯联合卿族剪除。”

“鼎有三足，一足渐短如何承受晋国社稷之中？”

闵沃的话有些旧事重提，这些叔孙豹之前脑海你都有些大致的印象，但是今天闵沃却是给归纳总结的很是清楚，便拍了拍手：“三足鼎立？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闵沃腼腆的笑了笑，接着说道：“既然公族这一支不断的被削弱，那我们为什么不能补上这一支？”

这话说的叔孙豹都提起性质来，众所周知，晋国因为曲沃代翼的关系，近支的公族公子公孙往往在晋国之外，远支的要么被晋侯自己动手清理掉，要么就是扶不上墙的，要么就是干脆倒向了卿族投降（说的就是你——韩氏！）　　晋国公族如今匮乏到什么程度？　　五十年前赵穿弑杀晋灵公，继任的晋成公不但没有追究，还设立了“异姓”公族，而赵穿的兄弟赵括被推举为首席公族大夫。　　你敢相信？　　没有和晋侯沾亲带故的，何以被称为公族？　　叔孙豹有些想吃个瓜，看看闵沃能贡献出怎么样的奇思妙想。　　“晋侯之祖唐叔虞为周武王之子，周成王之弟。我鲁国之祖周公旦是周武王之弟，算不算是亲戚？”

“咳……咳……”叔孙豹没有喝水，可也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他是从来没有想过诸侯国之间还真的能互为公族，尽管道理上一点毛病都没有，可——　　这个关系也扯的太远了吧！　　眼见叔孙豹虽然相当诧异，可到底是没有反驳闵沃的话，闵沃就知道这个底层逻辑是通的，便将自己的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　　“晋侯担心公族坐大弑君是有前车之鉴，可卫国、鲁国、郑国这些姬周诸侯国的公族子弟要弑杀晋侯自立是完全不可能的，别说是晋国少的可怜的公族，就是晋国卿族也不答应——那这些姬周诸侯国的公族子弟是不是就是能让晋侯放心？”

“对。”

尽管有些诧异，可叔孙豹却不得不承认这些姬周诸侯国的公族子弟做晋国公族大夫确实是能让晋侯放心。　　“赵括这种弑君者之弟都能做晋国异姓公族大夫，凭啥同姓的不行？”

闵沃趁热打铁，一句话让叔孙豹彻底接受这件事情。　　为啥总是需要引经据典呢？人吗，总是一个奇怪的生物，对自己出生前的事情总是认为理所当然，但是对于自己出生后发生的事情却大惊小怪。　　就比如这“异姓公族”这玩意，要是现在设立叔孙豹少不了大惊小怪，可几十年前出现了，叔孙豹却认为是理所应当出现的。　　“嗯？”

叔孙豹有了“异姓公族”这个解释，反倒是接受了闵沃的提议。　　“于晋侯而言，有一批不用担心造反弑君的亲近公族；于晋国公族而言，多了些同伴总好过被晋侯针对；唯一遭殃的不过是外姓的卿族！”

“于晋国百利而无一害？那于我鲁国又有什么好处？”

叔孙豹逐渐从闵沃的话中听出了其书卷子气十足，好气的发问道。　　“郑国卫国曹国之流如今已经困窘在这个中原多少年，要是让他们子弟名正言顺在晋国有一个比较高的出身，他们会如何看待鲁国这个恩人，或者说是如何看待首倡这个建议的叔孙氏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