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太后·晋悼公夫人·杞女被闵沃噎着说不出话来。　　闵沃对这一切都是看的明明白白——《史记》上都明摆着说“春秋之中，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胜数。”

闵沃今天真要是夸下海口，转眼杞国被攻占，那打的是闵沃的脸。　　再说闵沃的脸再打也不可能说能在齐鲁两个数千乘的大国中保全一个诸侯国啊！　　杞女虽然有权势，但是权势都是借的他儿子晋侯彪的，闵沃又没有犯啥忌讳，晋侯彪真要找闵沃麻烦，闵沃大不了就找范鞅的庇护呗。　　晋国没有几代就要分裂了，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闵沃的自信让晋国太后一时之间也是无语，之前她逼着司马女齐找鲁国要土地被回怼的事情还没有过去一年，她还真没有胆子搅合出国际争端：　　“那闵沃大夫为我兄长筑城，想要什么奖励？”

听着杞女的话软和起来，闵沃的心思也就心猿意马的一刹那就马上回转过来——这可是晋国太后！　　这边上一群晋国贵女伺候着呢！　　“奖励不敢有，只是有一番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闵沃组织了语言，晋国太后一听这话眉头一皱，刚刚闵沃平时说话语气就那么耿直，这会连闵沃都有些犹豫，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但说无妨。”

考虑到自己娘家的邻居，杞女也不想把这关系处的太差。　　“齐桓公尊王攘夷，晋文公勤王周室，而今的晋国对周室不屑一顾，甚至免除朝见天子的义务，难道就不怕自己的大夫有样学样对晋国公室？”

闵沃话说完之后就抬头想看看这位晋国太后的反应。　　可晋国太后漂亮的面庞上满是迷茫。　　闵沃这才反应过来——这位弱势娘家的太后肯定不是政治生物，不然也做不出得罪娘家强大邻居鲁国来增强娘家的事情。　　筹措了一下语言，闵沃换了一种语气的说道：　　“太后多年没有省亲，您的娘家杞国和诸侯有什么区别？”

这个问题晋国太后晋悼公夫人杞女自然是相当感兴趣，作为一个扶娘家魔，娘家的荣誉就是她荣誉：　　“杞国是正经的公爵。”

眼瞧着晋国太后上钩，闵沃笑着说道：　　“杞国的公爵是周天子册封，如今晋国不崇敬天子了，齐鲁又为什么要敬重公爵？”

闵沃在“公爵”两个字上着重强调，立刻就是勾起晋国太后不太美好的记忆：　　她是季文子做媒嫁给晋悼公的，肯定和鲁国人接触过，自然是对鲁国人把自己最爱的娘家杞国爵位从公爵一路贬低到子爵。　　“那闵沃大夫的意思是？”

一旦涉及娘家，晋国太后扶娘家魔的兴趣立马提及起来，而这边闵沃等着就是这句话：　　“杞国之所以封公是因为周王室，如今周王室被晋国困顿，诸侯自然是瞧不上杞国这个公爵国，所以鲁国才不肯交出田地。”

“天下之重莫过于社稷，只要霸主晋国能恭顺天子，奉纳出一些城邑土地；上行下效之下，齐鲁才会重视杞国。”

闵沃看着晋国太后有些混乱的样子，做出一个总结：　　“晋奉周王，齐鲁敬杞公。”

晋国太后还在消化闵沃的话的时候，一个声音却是从一众侍奉晋国太后的贵女对面的屏风处传来：　　“闵沃大夫倒是好算计，一番言语就为王室争取土地。”

这话总结的很到位，闵沃也从声音之中听出来——这不是晋国三军九大夫之一的司马女齐吗？　　这位虽然姓氏是女，可一个男人这么跟在晋国太后回家省亲的团队里面？　　闵沃这边还在犹豫的时候，女齐却是已经开口了：　　“晋国靠近周王室的是韩起的领地，他韩起一向是以忠臣自居，四年前曾经越过君侯朝见天子，让他奉纳些田地城邑，想来不是难处。”

从三家分晋初期韩国的地图到韩国崛起全靠侵吞周王室的卿士郑国就能看出韩氏领地靠近周王室。　　而太后一听到不用分出婆家晋国公室的领地也不装糊涂，立马说道：　　“既然韩起大夫是忠臣，我就让彪儿去动员他奉纳些田地给天子。”

【合着你是一直在装糊涂啊？】　　闵沃面上笑嘻嘻心中麻卖皮：　　女齐和晋国太后说起韩起越过晋侯彪朝见天子才是晋国太后松口的关键。　　晋国公室早就不满公族吃里扒外，这里面和魏氏赵氏打的火热的韩氏自然是重中之重。　　之前不好抓韩起的把柄，可闵沃的话却是不错的理由。　　只是闵沃在心中一复盘整个过程就吃不住味：　　他闵沃是想借着晋国太后扶娘家魔的把柄给周王室增加些田地城邑；　　可谁能想到晋国太后转头就拿韩起自称王室忠臣的把柄让韩氏割肉？　　“王畿刚刚内乱，晋国若是愿意主动奉献土地，想来一定能获得天子嘉奖。”

尽管知道自己的话成了晋国逼迫韩氏割肉的理由，自己少不了得罪韩氏，但是闵沃自己也只能顺着他们的话说下去。　　谁叫当初就是自己看不下去周王室破落，作为一个姬姓贵族多嘴了一句？　　“那就如此吧。”

刚刚省亲的晋国太后杞女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　　一方面是多年来难得能回一趟娘家；　　另一方面可以接着【晋崇周王，齐鲁敬杞公】的计策给娘家一些名望，也能削弱晋国不安分的公族韩氏。　　只有闵沃一番话得罪韩氏的世界出现了。　　闵沃能这么办呢？谁叫他多嘴同情了一番江河日下的周王室就被这样针对。　　不过回头闵沃还是看了一眼女齐，这家伙难怪能在今年“赵武厚待绛县老人”之后被季武子评价为能“有叔向、女齐以师保其君。其朝多君子，其庸可媮乎？”

简单两句话就把闵沃陷进坑里了。　　可你待在晋国太后这是啥意思？你老不是刚刚为了鲁国怼过晋国太后吗？　　莫非那是双簧？　　女齐也知道自己这是坑了闵沃一把，在季武子的评价中他和羊舌肸（叔向）并列，关系自然不错，而闵沃之前是跟着叔孙豹混的。　　叔孙豹当年在迁延之役刺激羊舌肸渡河战败的小仇也算是报了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