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闲此时,自然是在神魔狱里了。 她从传送阵光圈里走出来,正迎上长天焦急的神情,于是再也坚持不住,软软地坐倒在地。尽管长天已知她被刺伤,但那时他是从魔眼的角度看过去的,虽然能体会一剑刺来的惊悚,却没有现在面对面相望这么直观。 宁小闲的身材原本就苗条单薄,这几日食用云香米才略微改善了体质。此时她右手抱住了左肩,却止不住血水仍在汩汩流出。事实上,哪怕是个壮汉受了这么重的伤,最好的应对方式也是原地躺下不动等待救援。可惜她没有那条件,还得忙得着从石季珊剑下逃得性命,又想要反击,后面连续频繁的弯腰、张臂、刺击、疾奔等动作做下来,气血流动更旺,莫说自动止住了,肩头的血淌成了小河一般。 长天见到时,她已经成了一个小血人儿,伤口流出的血染红了大半个身子,并且腰部以下的粗布衣裳也在迅速地染红之中。她的手也太小,根本遮不住肩上那个狰狞的伤口。 这丫头伤得这么重,身体又这么小,她还有多少血可以流?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心尖突然像被针扎似地一痛。还没等他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宁小闲偏又看着他半是讨好、半是炫耀地一笑。 顿时,一股无休无止的怒意席卷而来,在他的神识里咆哮、翻腾,想要寻找一个宣泄的突破口,可是又无从爆发,于是酝酿成一股恐怖的风暴。 宁小闲也觉得很不对劲。她进了神魔狱之后,第一眼望见那个黑色的身影,鼻子里莫名地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十几息前想反伤石季珊的悍勇劲儿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觉得满腹的委屈都想找他倾诉,就像小狗寻到了主人。 可是自己现在浑身是血,形象已经这么狼狈不堪,再哭得满脸涕泪,他会不会反而厌恶自己?唉,她好佩服自己啊,在伤口血流成河、痛彻心扉的关头,自己还有精神这样胡思乱想。 可还没等她开口,地面突然微微颤抖了起来,不对,是整座神魔狱都在微微颤抖。 这可是她见过的最强大法器啊,她大惊之下抬头望向长天,却看到他面色冷厉,原本清澈的金琥珀色眼眸中居然风起云涌,演绎着诸般异象,似乎有无数璀璨的星云正在不停诞生、不停旋转、不停毁灭。如此轮返往复,被毁灭的星云越来越多,临寂灭之前爆发出的炫烂光华极短暂、极灿烂、极辉煌,长天眸中神光奕奕,令人不敢直视。 若有大罗金仙在这里,必会惊呼,长天的境界居然已经到了“一念生世、一念灭世”的地步!他身上的银链紧紧绷起、如临大敌。神魔狱感受到了他的愤怒,害怕得簌簌发抖,整个地下层空间像被一股巨力扭曲,身处其中的人如陷泥沼,周身都动弹不得。 她害怕了,提气连唤了他的名字两声。长天这几日来一直都不对劲,今天突然爆发了么?选的时间可真不恰当,她现在伤得很重,亟需他的帮助。再不赶紧止血,她一定会死在这儿的。 她没有多少力气了,呼唤的声音不大,但仍然传进了长天的耳里。 他蓦地闭上了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此刻不是生气的时候,他也未料到这股怒气会来得如此剧烈。须知他上一次这样大怒已经在数万年前,那时他掀起了滔天的洪水,淹没了南瞻部洲至少十分之一的土地!可是今天仅仅是见到宁小闲受伤,就让他如此失态么? 他再睁开眼,双目已经恢复了澄清,那些星云和光华都不见了。 “过来!”
她是神魔狱的主人,他没法将她直接搬到自己面前。 但她还有些害怕。原来长天发起怒来这么恐怖!话说他到底为什么生气啊,受到伤害的人可是自己啊。“我,我吃颗琼露丸就好了。”
她有些吞吞吐吐。 “你受的不是致命伤,不要浪费琼露丸的药力!”
他极不悦,因为她受了重伤还在磨磨蹭蹭,也因为她露出了惧怕他的神色。“快点过来!”
他不自觉地用上了命令的口吻。 “哦。”
她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右手撑地,使了好几次力气才勉强爬了起来。说来也真是奇怪,被石季珊劈中的时候,她虽然害怕却不至于如此无力,也许是她的人体潜能已经爆发过了,现在进入了萎靡期。眼看她和长天的距离只有短短几丈,可她就是感觉到脚下虚浮,眼前发黑。 站都站不稳了,还要想办法挪过去,好痛苦啊!呜呜呜……她拖着伤躯,以比蜗牛快不了多少的速度往前挪动,终于接近了地上那条红红的线。 然后宁小闲毫不犹豫地抬腿,跨了过去。 她快要走到化妖泉边了,长天倏地站了起来。他身高超过了六尺,这么一站直,泉水就只及到他的小腿。神奇的是,他身上的衣服也丝毫不沾水渍,看来也是件法器。 他迈开腿,大步往宁小闲这儿走来,顾盼之间自有一股一往无前、惟我独尊的气势。缚龙索察觉到他的异动,恪尽职守地努力向后拖拽,长天却只是微微一顿,又继续走向泉边。他分出神力与缚龙索抗衡,后者一时拿他也没有办法。 宁小闲眼巴巴地看着他走近。“他第一次站起来了呢,原来他长得这么高!”
在头顶不知名光源的照射下,她整个人都被覆在了他的影子里,更显小巧可怜。 她心安理得地用掉了最后一分力气,然后安全瘫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我快疼死了!”
她本想抱怨的,可是话说出口,就变成了软软的撒娇。 “马上就不疼了。”
他低沉地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