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一跳,光天化日之下,这家伙敢在互市里用强?却听眼前这家伙道:“刚才我见你往荐卖区递了东西进去,想来也是值钱的宝贝,你怎会没灵石支付?年纪轻轻,居然这样不厚道。”
他也不傻,见宁小闲先前还很动心,现在却收拾东西急着要走,想必是看穿了他的骗局,这下才着急起来。在岩城,身上有灵石的凡人不多,这只肥羊走了,下一只不知道何时才能遇得上。 这个骗子居然从荐卖区就盯上了自己,一路跟到这里。宁小闲恍然道:“原本我还不确定那炉子的真假。现在真人你这番作派,我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三绺须笑了,笑容中带上几分狞厉:“好聪明的小姑娘。我这骗局用到现在,你还是第一个当场识破的人。不过,你若真的聪明,就该知道自己的小手又白又嫩,我要是不小心把它拧断了,那可疼得很哪!”
宁小闲的眼珠转了转,小口欲张。他见状,小指头顺着宁小闲的腕脉勾了勾,满意地感到她皮肤起了一层疙瘩:“你若敢喊敢叫,我保证你声音都还没发出来,这支手腕就断了。你若不信,只管试一试。”
他说这话又急又快,脸色也变得狰狞起来,又伸手抓住了宁小闲的手腕,隔壁摊位的人如何不知道这里起了纷争?可是这些修士们面色如常、目不斜视,好像身边只有空气一样。 宁小闲被他这么一碰,恶心得浑身一个激灵,心中顿时大怒。她本就没指望隔壁的修士能够相救,关键时候多半还要靠自己,所以她装作花容失色,一手下垂,獠牙已经从袖中无声无息地滑进了手里。这修士抓住了她的右手,好在她双手都能持匕,左手的功夫未必就比右手差了。 “筑基初期修为,右臂一直下垂,可能有伤抬不起来。你和他有一搏之力,武器淬上蝠毒即可。”
长天迅速观察总结,为她提供技术支持。这猥琐男竟然碰敢他的女孩儿,他心中暴怒,声音反倒越发冰寒。 “这里是互市,多年来没人敢在这里动手。你不怕守卫收拾了你?”
她拖延时间,想再看看他的弱点。 “若拿不到灵石,老子命都快没了,还在乎这个?”
三绺须朝地上吐了口痰,“你跟我去荐卖区,将寄卖的东西退回来拿给我。别想耍花样!这互市的守卫不过就是清虚门的弟子而已,那帮软蛋能奈我何?”
他伸手想把宁小闲拽起来,后者左手笼在袖中,握紧了獠牙。她要借着对方这一拽之力,假装一个踉跄,最好连人带刀扑入他怀中,直接捅进心脏取他狗命。经过哨子特训的她,对敌人已经不再手软。 下一瞬,两人身边似有清风吹过。 三绺须突然惨嚎一声,放开了她的手,抱住自己的腕部蹲下身来。宁小闲眼尖,瞅见他腕上鲜血如注,原本叼住手腕的拇指、食指和中指都已经滚在地上! 这一下动静可就太大了,互市里毕竟是凡人居多,几个女子看到了这里的情况,忍不住就放声尖叫了起来,引来人群迅速围拢。 宁小闲皱了皱眉,这才看到场中不知何时多出一名男子。此人年约三旬上下,神情漠然,满腮都是青色胡渣,领口袖口也满是褶皱,只有一双眼睛黑逡逡地,仿佛是看不见底的深潭。 这显然也是一名修士,只是身上穿着棉布衣服,袖口还挽到肘上,若非身形挺拔,粗看起来和贩夫走卒一般无二。她灵敏的嗅觉闻到了一股轻微的酒气,随后看到这人腰间用红线挂着一只酒葫芦。 “我这是遇到传说中的酒仙了咩?怎地完全没有仙人的范儿啊?”
“化神中期修士!”
长天一眼看出了这人的修为。 纳尼!这么个不修边幅的男人,居然是她目前为止见到的修为最高的人类?她暗自乍舌,果然人不可貌相也! 就见这新来的“酒仙”蹲下身来,对三绺须露出了玩味的神色:“清虚门里都是软蛋?刘满子,这句话也是你说的?”
“师……师叔!”
三绺须修士刘满子已经停住了惨叫,满头都是冷汗,在地上蜷成一团,嘴里只反反复复道,“我错了,师叔饶命啊!”
这男子冷冷道:“你早被逐出清虚门,还称我师叔做什么?”
他口中说得虽冷淡,却还是掏出一颗药丸丢给刘满子,“敢污蔑我清虚门,又在这互市撒野,欺侮凡人,断你三指以示惩戒。拿着这药,滚吧!”
刘满子如蒙大赦,捡起药丸头也不回地跑了。 这时互市的守卫也赶到了,却是三名身着清虚门服饰的修士,见到场中男子也大惊道:“师叔祖!”
连忙行礼。 哪知这位“师叔祖”对他们也客气不到哪里去:“既是驻守在互市,竟然还让刘满子偷溜进来威胁凡人,你们这差事办得真好。回头到门内领失职的责罚吧。”
岩城是清虚门的地盘,这儿的守卫当然就是清虚门的弟子了。按照规矩,互市守卫分作三批,每隔一刻钟就要巡检一次。宁小闲和这三绺须修士磨迹了快两刻钟的时间,若守卫细心些不难发现端倪,可见他们是失职了。尤其刘满子在这里行骗了好几次,已经有不少苦主告状,是被列入了“黑名单”的人物。 这名男子随后望向宁小闲:“姑娘可曾受到伤害?”
她赶紧摇了摇头。这还没开始受伤或者让人受伤呢,他就赶到了不是?说起来,这男子救的也不知是她还是刘满子。他不过就伤了刘满子三根手指,若换了她出手,也许三绺须连命都没了。 她上前一步,低声道:“这骗局是两人一同设下的。另外那名跟我抢着买丹炉的修士也是骗子,他原本往荐卖区那儿去了,现在说不定就藏在人群里看热闹。”
这一类骗局就得两人演双簧,才能演得生动又逼真。 这男子挑起了眉,挥手召来守卫小声吩咐了几句。看来另外那名修士在互市官方这儿也是被点名做了记号的,因此守卫走进人群没多久,就引发了一阵骚动,随后押着一人远去了。看背影,可不就是那名修士? 也难怪守卫行动这般迅速,宁小闲耳朵好使,听到男子和守卫说的是:“刘满子的同伙就躲在人群里,去抓出来,就免了你们的责罚。”
“我复姓澹台,这几日主管互市。”
这男子望向她的眼里有几分赞许,“刘满子在互市行骗多次,这回还是第一次失手,姑娘心思很细腻啊。”
“客气了。只是他心太急,不然我可能也掉坑里去了。”
主要是那小丹炉卖相太好,任谁也想不到这是个假炉子。 坑?这姓澹台的男子一怔,随后便觉得这字用来描述骗局很形象,忍不住便笑了起来。他这一笑,顿时有些秋风瑟瑟、意兴阑珊的味道。宁小闲心道:“这么不修边幅的人,还以为他不太注重个人卫生,哪知道牙齿这么白。”
对他的印象又好了一分。 此间事毕。澹台对她点了点头,也不道再见,转身走了。他行走的速度不快,但几步之后就消失在人群之中,显然也用出了某种神通。 她在心中嘀咕道:“既没有一般修士眼高于顶的臭毛病,对人却也谈不上礼貌,这人性格可真够怪的。”
被刘满子这么一闹,全互市的行人都盯向了这里,生意是没法做了,她只好打包走人。 眼见得没有热闹可瞧了,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这才满心不舍地怏怏散去。 那小丹炉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无人问津。长天提醒她:“把这炉子一并带走。”
见她没有动手,又催道,“拿上,快些。”
这炉子都不是真的,还拿着干嘛?话说长天为何不提醒她这是假货,差点让刘满子骗走了身上的辛苦钱。她越想越气愤,若不是这里人多眼杂,真想闪进神魔狱里好好质问他一番。 也不知她今日是碰到了吉星还是霉星,才走出十几步,就有人在她边上轻轻唤了声:“姑娘。”
又来?宁小闲充耳不闻。偌大的互市里,“姑娘”不要太多,又不见得就是叫她。可是那人唤了几声,看她仍然自顾自朝前走,不得已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 这下可就不能再装聋作哑了。她叹了口气,今天她不想再生事端,只打算赶紧去荐卖区看看丹药卖掉了没。 转头看去,却是位年纪在二十上下的年轻人,面貌生得再普通不过。只是这人十分礼貌:“请问,你是不是收购鲮鱼胶?”
他手里有鲮鱼胶!宁小闲这下子来了精神。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她既已答应了崔莹莹制造易容丹,方才也就将“收购鲮鱼胶”的信息一并写在牌子上了。 这年轻男子腼腆道:“刚才就见到你的牌子。可是你的摊位前始终有人与你交谈,我不好意思插话进去。现在姑娘急着离开,我害怕后面找不到你,这才冒昧了,恕罪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