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忽忽已十日有余,刘正身也已从山东回来,见方易、张云儿二人竟过起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田园生活来,其乐融融,自是百感交集,却是无可奈何,唯有夜深人静之时,对月长叹。项秀山夫妇却毫无音讯。方易与张云儿商议,此处虽好,到底是寄人篱下,只怕不好再久等下去,若明日项秀山还没回来,也只好辞别清风寨,先回雍丘方家庄看看父母了。次日中午,清风寨又设宴款待。席间方易问起是否有项秀山音讯,欧阳大川道:“昨日雍丘方面邓阿三来报,说我清风寨真源联络处被抄,项老三正赶往雍丘处理此事,老三武艺过人,足智多谋,小事一桩,我已派人过去察看,小兄弟只管放心喝酒,过两天老三必定回来。”
又问道:“小兄弟与张姑娘可过得习惯?寨里没什么玩乐,可别闷的慌?”
方易道:“各位兄长义气干云,对我二人无微不至,晚辈得益良多,哪谈得上闷,日子快活的很,只是……”只听旁边李剑接过方易话题道:“听方兄弟所言,与各位当家甚是相投。却不知方兄弟下一步如何打算?是否有理想的去处?”
方易不料他突然有此一问,事前毫无准备,愣了一愣,迟疑半天,道:“我本打算先回家中,见过家严家慈,再作打算。或者该回一趟敝派山门,请示过家师,看他有什么吩咐再说。此时却还没有定论。”
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心中旧念复萌,一时又想起天下虽大,自己能立足的地方,却还不知在哪里。张云儿悄悄往方易身边靠近一些,一双美目注视着他。李剑瞧了刘正身一眼,见他面无表情,不置可否,道:“我却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方易道:“李大哥请讲。”
李剑道:“方兄弟少年英豪,那是有目共睹,不必我再啰嗦;张姑娘也是巾帼英雄,我等都是钦佩不已。”
顿了一顿,道:“难得二位与我清风寨各位当家又是如此相投,既然还没有合意的去处,如若不嫌,不如就留在清风寨中,也是大家的渊缘。”
向欧阳大川和刘正身各鞠一躬,道:“不知此话是否妥当,请大当家和二当家示下。”
刘正身脸色微红,强笑一声,道:“如此甚好。”
欧阳大川却哈哈大笑,高声道:“我早有此念头,只不过怕委屈了二位,若得二位加盟,我清风寨如虎添翼矣,妙极,妙极,却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走过来握住方易双手,神情甚是热切。方易不知如何反应,一时间手足无措。他本还没从刚才的感慨中脱离出来,正想着方才李剑问自己的问题,自己下一步该往何处。这些天来,这个问题一直埋在心中,偶尔在脑海中浮现,也是不愿多想,仿佛只要不想,也就不成为问题了,不过在内心深处,他也知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正慨叹年纪轻轻,难道竟是这么身世飘零?此时忽闻欧阳大川居然亲自邀他二人加盟,正如茫茫海上一只沙鸥,突然见到海中可以歇脚的一个小岛,这小岛对于沙鸥而言,实有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眼见清风寨各人颇有义气,况且此间生活,便似世外桃源一般,倘若能和张云儿在此双飞双栖,岂不快哉?一念至此,方易不禁怦然心动,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要加入了清风寨,成了正牌汪洋大盗,那便是落草为寇,从此以打家劫舍为生,那是自己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不禁又觉得颇为滑稽,内心深处,隐隐约约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正踌躇不定,却见张云儿憋红了脸,目不转睛看着自己。方易心中打了一个激灵,这无言的眼神仿佛是浓密大雾里透出的一丝亮光,让方易在一瞬间有了主意,不错,假如是自己孤身一人,大可放开诸多顾虑,但难道让张云儿也随自己落草吗?当下更不迟疑,握住欧阳大川双手,道:“各位当家情深义重,对在下亲如兄弟,在下对各位也是敬重有加,本当义不容辞,追随各位,只是……,在下才疏学浅,恐有负各位厚望,这个……各位当家休怪,方某直言,这实非晚辈所愿……日后各位如有所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欧阳大川脸色尴尬,握着方易双手,一时不知该不该放下。他虽是豪爽之人,一腔热诚,遭这少年当面拒绝,却也颇觉得脸上无光,呆在当地,作声不得。刘正身脸上变色,嘿嘿干笑两声,道:“然则方兄弟是嫌弃我等落草为寇,干那见不得人的勾当,心里看不起我等不成?”
方易一揖到地,道:“二当家言重了,方易受清风寨诸多恩惠,没齿难忘,对各位更是敬重钦佩,哪有丝毫看不起之意?只是,这实非在下所愿……其中缘故,在下一时也说不清楚,盼各位见谅。”
刘正身转头直勾勾盯着张云儿,道:“想必张姑娘也是如此想法?”
问完这话,觉得自己是明知故问,像个傻子,只不过是徒增了烦恼,眼中绝望、悲愤、忧伤、无奈,各种神色,表露无遗,眼角微微颤动,甚是可怖。见张云儿微微点头,长叹一声,也不管众人,转身拂袖而去。那李剑见他离去,白了二人一眼,赶紧跟着去了。方易眼见刘正身此等神色,暗暗吃了一惊,细想自自己上山以后刘正身各种情形,此时方知非同一般,此人必对张云儿另有所图,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禁心中扑通扑通乱跳,暗骂自己糊涂透顶。方易心念急转,暗道:“看刘正身眼神,竟是对云儿……他是清风寨二当家,我得罪了他,等于得罪了整个清风寨。这种事情,却是个解不开的结。虽说清风寨各位当家豪气干云,义薄云天,毕竟我是外人,内外有别。如若真起了争端,却是不可收拾,什么事情都好谈,此等事情,却是半点马虎轻忽不得,我不如带云儿及早离开此地,清风寨的恩惠,图后再报吧。”
主意打定,向欧阳大川深深一揖,道:“非是方易不识抬举,实在还须问过双亲与师尊之后,再做打算,不敢擅自做主,还请各位当家见谅,恕罪恕罪,惶恐惶恐。”
那欧阳大川也回过神来,见刘正身拂袖而去,却也觉得有些过分,当下温言笑道:“少年人尊师敬老,有什么事先要问过长辈,那是应该的,何罪之有?来日方长,小兄弟别往心里去。”
方易正欲借机告辞,却见前山拐角处突然转出一匹马来,马上一位红衣少女,风尘仆仆,疲惫不堪,显是长途跋涉,匆匆而来。那少女策马扬鞭,推动坐下马上山而来,那匹马似乎已经筋疲力尽,脚步蹒跚,三步一停,好容易来到群雄跟前。早有张平安、张丰年等人迎了上去,道:“大小姐回来了……出什么事了?”
欧阳大川蹙眉问道:“春晓,为何行色匆匆?……你受伤了?”
那红衣少女正是欧阳大川大女儿欧阳春晓,那日方易上山半道所遇,当时也是甚为匆忙,没来得及细看,此时见她十八九岁模样,一袭红衫张兮兮破烂不堪,身上血迹斑斑,神色凝重,蛾眉紧蹙,脸色甚是焦急,额头上微微渗出汗来。翻身下马,上去不接下气,喘了片刻才道:“快,快!三当家和廖七姐,还有四当家,他们……他们遇到麻烦,我追踪不到,只好……只好回来,告诉爹爹,快……”众人闻言,均大吃一惊,无不脸上失色,焦急起来,一时七嘴八舌。张平安问:“大小姐,三哥三嫂怎么啦?有什么麻烦?”
张丰年问道:“三当家和七当家武艺高强,二人联手,更是罕有敌手,四当家也非一般之人,春晓妹子,他们遇到什么棘手人物了?”
欧阳大川道:“你在什么地方碰到他们?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追踪不到?他们现在在哪里?”
欧阳春晓喘了几口大气,道:“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