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凝走后，良久，顾晓东都坐在原处，一动不动，身影寥落。“她已经走了。”

身后突然有人这样说道。“我知道。”

顾晓东喃喃的说道，眼睛盯着远处，目无焦距，眼中神色暗淡。“晓东，我们走吧，公司里还一大堆人等你回去研究新一期的策划案呢。”

顾晓东讷讷地回过头，脸上堆着笑，却笑的比哭都难看，他说，“佳怡，你说我哪比他差了，她为什么只喜欢他却不能喜欢我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方佳怡怜悯的看着他，却找不出一句合适的安慰的话，最终也只是说了句，“感情这玩意儿本来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我哪能说的上来啊。再说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又何必单恋一枝花呢？”

“佳怡……我……”顾晓东欲语还休。一阵小风吹来，方佳怡忍不住瑟缩了下脖子，说道，“好啦，先回去吧，这里怪冷的。”

……春天幼儿园。冷凝又是最后一个来接孩子的。小刘老师在走廊里截住冷凝，对他说，“小诺妈妈，有件事我想先要和你说一下。”

“什么事？是不是小诺他……”冷凝一脸担忧。刘老师笑着摇摇头，“您不要误会，小诺他其实一直都很乖。只是，最近我发现小诺似乎有些自闭症的苗头儿。”

“自闭症？”

“没错。”

刘老师点头，继续道，“这几天冷诺重新回到幼儿园上课之后，虽然课上表现一直都很不错，但是课下的时候他不和任何人交流，他总是喜欢一个呆呆地坐在角落里，今天，我甚至在听到他和地上的一片落叶讲话。”

冷凝听了，深深地皱起眉头，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可是，在家里的时候，小诺他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儿啊。”

刘老师也是一脸不解，“照您这么说，我倒是也挺奇怪的，不过，我觉得您还是要和小诺好好交流交流才是。兴许，只是他心里有难以解开的心结也不一定。”

冷凝点点头，微笑着对刘老师说，“谢谢您，我会的。”

“不客气。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好，这都是我当老师的应该做的。”

冷凝走到小豆班的后门出，冷小诺此时正坐在教室里，端着一本书在细细的研究。“小诺。”

冷凝唤道，并在嘴边撑开一抹大大的笑容。冷诺回头，看到冷凝正站在门口，顿时眉开眼笑，“妈咪。”

冷凝朝他招招手，“走，跟妈咪回家。”

一路上，冷诺都是闷闷不乐的样子。于是冷凝问他说，“小诺，你在想什么呢？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冷喏淡淡的吁了口气，单瘦撑头，又摇摇头，一副“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表情。“是不是幼儿园留的作业很难？”

冷凝试探着问道。冷诺有气无力的摇头。“不是？”

冷凝想了想又说，“那是不是想买什么东西，又不好意思开口？”

冷诺还是有气无力的摇头。“究竟是怎么了嘛？”

冷凝对他这种一问三不答的表现表示很无奈，“有什么事你尽管可以和妈咪说啊，妈咪会尽力为你办到的。”

“真的吗？”

冷诺终于开口，扭头看冷凝的眼神却充满了疑问。“当然了。”

冷凝点头，表情恳切。冷诺于是犹疑着说，“那……我们能搬去和爸比一起住吗？”

冷凝听了这话之后，顿时皱起眉头，难以置信，心中又充满了酸涩的感觉，很难受。“小诺……”冷凝讷讷地唤着他的名字。“吁，我就知道不可以。”

冷诺说道，然后继续单手撑头，神色落寞的发呆。冷凝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压了一块巨大的石板一般，呼吸困难不说，还闷闷的疼。她稍稍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情绪，压着痛苦，说，“小诺，不是妈咪不愿意你搬到爸比那里去，只是因为，妈咪根本就不知道爸比在哪里？我们在你没出生之前就已经分手了。”

“真的吗？”

冷诺低声问道，眼中是探究的神色。冷凝点头，“嗯，真的。”

冷诺顿了顿，小小的脸上浮现一抹失望，“呼，我知道你在骗我。”

冷凝脸色发白，“妈咪怎么会骗你呢？”

“我知道，你就是在骗我。”

冷诺笃定的说道，一双大眼睛里除了失望还夹带着愤怒，“帅叔叔明明就是我的爸比。那你为什么又要对我撒谎？”

“嗤——”冷凝忙得踩住刹车，模样有些狼狈的看着冷诺。“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不可思议地问道。冷诺目光盈盈的盯着冷凝惨白的脸，说，“小诺偷翻过小凝的钱包，我看到了钱包的夹层里你和帅叔叔的合影，而且我和帅叔叔长得这么像，我又不是傻瓜，当然一下子就能想到啦。”

冷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苍白着脸轻轻地摩挲着冷诺的脸颊，“你说的没错，帅叔叔就是你的爸比，而且，你这张脸，完全是遗传了他。”

冷诺一把握住了冷凝的手，一双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语气近乎哀求的，“妈咪，我们搬去和爸比一起住好不好？别的小朋友都是和自己的爸比妈咪一起住的，我不想和大家不一样？”

说着说着，冷诺的眼泪就掉下来，大颗大颗的，浑圆的晶莹的泪滴，一颗颗的落在冷凝的手背上。冷凝指尖颤抖，呼吸都带着痛。“小诺，那你告诉妈咪，你很喜欢帅叔叔是不是？”

冷凝问道。冷诺哭着点头。冷凝眼眶泛红，眼里氤氲着一层水雾。“小诺是不是很想和帅叔叔住在同一栋房子里，一起生活一辈子？”

冷诺接着点头。“那好，明天我就把你送过去。”

“那妈咪你呢？”

“妈咪……妈咪当然是要和姥姥姥爷一起住了。”

“为什么？”

冷诺哭得越发的伤心。小小的人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就是不能住在一起。“因为……”冷凝说着，一滴眼泪夺眶而出，在苍白的脸颊上迅速的拖出一条湿痕，“因为，我和他已经分手了，所以不能再住在一起？”

“为什么？为什么分手了就不能再住在一起？”

冷诺哭着问道，哭得冷凝肝肠寸断，不，应该说是按毫米断。她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向冷诺解释她和褚君莫之间的羁绊和恩怨，他还那么小，她不想他被牵扯进他们大人的复杂的世界中来。冷诺哭着对冷凝说，“如果你们吵架了，道歉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分开？”

“小诺，有些事，道歉是没有用的，你还小，你不懂。”

回到家之后，香夫人发现这一大一小都是眼珠子肿的跟水里泡过似的。“哎呦，你们俩是怎么了？全都哭过？”

香夫人打量着问道。冷凝和冷诺都低着头，不做声，一副默认的表情。“这又是为什么呀？”

香夫人内心十分崩溃。“妈，您就别问了，饭菜准备好了没，我饿了，想吃饭。”

冷凝嗓音喑哑的说道。冷建国这时候从书房里出来，巴巴看了那娘三个一样，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儿，却也没问什么。吃完饭后，香夫人陪着冷诺去做作业，冷建国则把冷凝叫到了书房里去。“爸，您干嘛把气氛弄得紧张兮兮的，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冷凝问道。冷建国叹了一口气，说，“不是我要出事，我啊是看你要出事。”

冷凝悻悻一笑，“我能出什么事啊？”

“说吧，今天在外面，你和小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俩人都哭过？”

“哪有？”

冷凝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嬉笑着说道。“别跟我嬉皮笑脸的。”

冷建国一脸肃然的说道。冷凝瑟缩了一下脖子，这老冷头儿要是认真起来，那可比香夫人的杀伤力大多了。冷凝连忙怔了怔颜色，顿了顿之后，说，“爸，您是不是想太多了？真的没什么事儿。”

“褚君莫是不是找过你？”

冷建国突然问道。冷凝身形一僵，一脸的无措，眼神也变得闪烁不定起来。“之女莫若父，小凝，你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我知道那代表着什么，别在隐藏了，把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这样我和你妈才能帮你想办法。”

冷建国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锥子，生生地破开冷凝的心脏，叫她心里藏着的事情无处遁形。“爸……”冷凝犹疑着，低下头，又抬起头，长长的吁了口气，才说，“你说的没错，早在前段时间，褚君莫就已经找到了我。”

“他是不是想要把小诺要回去？”

冷建国连忙问道。冷凝点头。“他休想。”

有人突兀的插话道。冷凝扭头，“妈？”

香夫人脸色微沉，她将身后的房门合上，然后说，“小诺现在正他房间里看书，我们小点声说话，免得让他听见。”

冷凝和冷建国都轻微的点点头。香夫人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然后说，“他褚君莫想把小诺要回去，我看他简直就是在白日做梦。五年了，他没尽过一点做丈夫和孩子父亲的责任，如今孩子都五岁了，会跑了，什么都懂了，他又想把孩子要回去，滚他丫的吧。”

“没错，小诺是冷，不姓褚，这孩子绝不能被他抢走。”

冷建国语气坚定的说道。冷凝低头搓手，吸了好大一口气，然后说道，“可是……小诺他……”“小诺他怎么了？”

香夫人眼巴巴的王者冷凝的脸问道，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小诺他自己想回到褚君莫的身边。”

冷凝一口气将话讲完，可每说一个字，都像是自个往自个心上扎了一刀似的。“什么？”

香夫人和冷建国难以置信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