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琬辞怔怔地不敢开口说话，她生怕一开口，听到的会是自己不愿听到的结果。白一漠不是说，她的血可以救他吗？可是为什么，他恢复了神智，却忘记了她。“琬辞，你叫琬辞是吗？本王希望你记住，这里是永煜王府，而你是本王的侧妃，既然嫁了进来，就应该守着王府的规矩。以后，别再让本王听见你对王妃不恭敬。”

“你真的都忘记了吗？”

沐琬辞问得有些迟疑，小心翼翼地终于问出了口。明桀扬微微地皱了皱眉，脸上似有一些不耐烦的神情，却又压了下去。而沐琬辞的脸色又白了一些，身形摇晃。“以前的事？本王不记得了，也没想过要去探究。”

“真的不记得了吗？”

沐琬辞笑了笑，眼神迷离地望着明桀扬，恍惚地说道，“你怎么可以忘记我？我从遇见你开始，便下定了决心，这辈子都不要离开你，我要守你一辈子。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只要往哪里一坐，好像再难的事情也会变得很容易。你记得涵烟楼吗？那是青楼，是我自己提出要去那里的。因为我知道，你不相信别人，而我是永不会背叛你的人。其实去那里，我很怕呢，可一想到能够帮到你，我就变得很开心。我学舞，学琴，周旋于众人之间，探听你所想要的情报，等着你每一月的那一日来看我。我不怕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真的什么也不怕了。”

沐琬辞低吟浅唱、柔哑徘徊，语调之中满是憧憬之色，眸光一片迷离。不要听！不要听！不能听！不能听！心……为何那么的乱，那么的乱，如果对她不舍，如果对她不舍，自己该情何以堪？情何以堪！明明不该听，明明不想听，可这一句又一句的话，如印心底，挥之不去？不可以！他不能让她继续说下去，不能让自己再深陷下去。如若不然，昨夜想了一夜，做了一夜的决定，又将白费。他久久不语，她的目光慢慢地变得慌张起来。明桀扬触及她伤痛的眸光，心中一片钝痛，思绪却猛然间清醒过来。他狠狠地咬了自己一口，眸中的挣扎之色，逐渐褪去。“够了，别再说了，本王说过了，既然本王已经不记得了，那么再提无意。”

沐桀扬眼眶通红，眼中含泪，眸中满是痛楚，她微微开口，轻声唤道，“桀扬……”只两个字，让明桀扬心中剧痛不已，仿佛被人掏去了心肺一般，以为可以淡忘的前尘往事瞬间全部涌入脑海，那娇憨楚楚的模样，那歪头甜笑的笑颜，怎能……怎能再让她难过让她哭？自己的冷漠，一定已深深地刺伤了那个倾尽所有都要保护的人，那个发誓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的人。自己在做什么？在做什么？还想后悔吗？还要在后悔中度过余生吗？明桀扬眉宇间一片懊悔愧疚之色，正欲说什么，神色却又忽然间大变。只是这般，眼前的人就受不住了，若他永远地离开了呢，她又该如何？还有自己，明知前路凶险坎坷，难道还要让她陪着吗？她那么好，合该有更好的人去守着她。白一漠就很好，雪隐门的门主，在江湖中有一定的地位，武艺高强，他一定能够好好保护她的。沐琬辞缓缓地闭上了双眸，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她原以为，这辈子他们再也不会分离了。她以为，前世今生，早就已经注定了他们生死不离。可是他不记得她了呢，一句不记得，一声忘记，便将她和他的过往抹得一干二净。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如此对她？难道她伤得还不够重吗？痛得还不够深吗？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了，为什么偏偏要让她承受他忘了她的痛？沐琬辞猛然地睁开了双眸，浓密的睫毛遮盖不住眼底的伤痛与心碎。明桀扬的心中惊惶无比，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只能转开了头。“桀扬你说过，待社稷稳定，你就做一个闲散王爷，带着我游遍大江南北，吃遍全天下的美食。然后，我再找一处能日日看风景的地方，接一处温泉眼建一栋宅子。宅子不必太大，够住就行。到时你作画，我弹琴，我还能跳舞给你看，你说过，我跳的舞最美了。我厨艺虽不强，但做出的饭菜好歹还能吃。若日日相对，腻了这平淡，就生一两个小娃娃，到时候就会很热闹。”

“住口！”

几句话风情云淡的话语，让明桀扬彻底乱了方寸，那努力咬着口中的嫩肉一点点建设的无比牢固的心防，瞬间坍塌。他心神俱乱，闭上双眸，用大声的斥责来驳回自己心中的不舍、怜惜、疼痛、慌乱，以及各种各样的不明的情绪。不可以……不可以再动摇了……沐琬辞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见，依旧固执地说着，“桀扬，初见的时候，你还只是一个少年，只不过比别的少年更沉稳老练了些，是那样的温柔，让人移不开眼。而那时候的我，不过是个小丫头呢！”

“住口！本王已经说过了，过去的事不必再提。”

明桀扬闭了闭眼，努力地凝神，想让自己不为所动。不能为其所动，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一定要坚持下去，决不能前功尽弃，他要她平安活下去，即使没了他，也能平安的活下去。听到此话，沐琬辞心中又是一痛，原本以为只要告诉他以往发生的事便好了，可是她似乎错了，他并不想知道。“怎么可以不提呢？就算你不记得了，可是我却还记得，一桩桩，一件件，包括你说过的每一句话，给我的每一个笑容，我都记得。并不是不提，便能当过往的一切都未发生过。桀扬，那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明桀扬眉宇之间闪过一丝冷漠，又狠狠地咬了自己的口中的嫩肉，手指因止不住的颤抖而微微松动着。不能让她乱了自己的心，不能！不能！不能！心都如此了！情何以堪？情何以堪……沐琬辞感受了明桀扬的慌乱和挣扎，那微不可察的冷漠，让她的心凉了下来，她凄然一笑，他不愿相信呢。那些明明发生过的事，他终究是不愿信。她仰着头，双眼已模糊得看不清一切，“你中毒了，我日日恐慌隐隐不安，生怕你会离我而去。我知道了如何医治你，我用自己的血喂你，我要你醒过来，我要你像以前那样爱我，哪怕我会因此而死掉，我也不在乎。我真的……真的已经将放全部给了你，我倾尽所有，只想和你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我只有你了，真的只有你了，为什么你要忘记我？”

明桀扬心中响起了裂帛般的声动，这份痛楚瞬间深入血肉骨髓。他瞪大了双眸，让自己不为所动，眼底闪过挣扎：“莫再说这些，我说了无论你是谁，我都会救你上来，保你性命！”

沐琬辞凝视着明桀扬温润满是挣扎的眼眸，不以为然一字一句紧紧相逼：“不是因为你是明桀扬，也不是因为你是明桀扬，只因为你便是你。我喜欢与你在一起时的感觉，依恋你怀中的温度，所以我想我是爱上你……你可知道？对于他们而言，你只是一个人，但是对于我来讲，你曾是我的整个人生。”

明桀扬浑身僵硬，沐琬辞满是伤痛委曲的模样竟是直接重创了他的心神，让他脑中一片晕眩。他咬着唇努力让自己散发出凌人的气势，试图让心神恢复清明，“你大可不必再说这些，你所谓的前尘往事，对本王而言皆是空白。你既进了王府，就不必再想其他，本王自会好好待你，供你衣食无忧。”

沐琬辞心神俱裂，怔怔的看着明桀扬，原来她说了那么多的话，在他看来，只是为了骗取一个衣食无忧？她顿时心灰意冷。她的眼睛酸涨难忍，眼泪汇着雨水流得满脸：“桀扬，如果这次我不得不离开了你，那一定不会是我的本意。在这世上若是没有了你的情，我又要如何活下去，我不愿……我不愿再苦苦等着你来记起我，若你一生一世也无法再想起我，我是不是就要这样日日夜夜地痛苦下去……”看着沐琬辞不再说话，明桀扬杂乱的心中突然涌出莫名的颤动，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听进了自己的话了吗？这样就好，这样便好，只要她能接受他已经不记得她的事实，便可以平平安安地活下去。沐琬辞了无声息地垂下头，良久后她再次抬头，脸上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明桀扬莫名的变得柔和成一片的如玉的脸庞，似温玉暖人的眼眸。他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是自己强求，是自己不甘心……不该强求的，不是吗？不该强求……她缓缓地抬起头来，盯着明桀扬温玉般的眼眸，唇边蓦地绽放一抹瑰丽的笑容，柔柔说道，“你真好看，我想就这样地看上一辈子，不，一辈子也看不够，我曾说过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可是我，现在要反悔了，真的反悔了，原来你不记得我会让我这么难受。这一次，我想这一次我放手……”沐琬辞忽然间摇摇欲坠，闭上眼，身子倒了下去。明桀扬大惊，想也不想地便冲了上去，将已经晕了过去的人儿揽抱进怀里。心越收越紧，痛得无可言状。他在做什么，他到底在做什么，是惩罚她，还是惩罚自己……她刚说了什么？放手，她要放弃他了吗？这是他想要的结果，可是从她口中说出来，却是那么的残忍。他也终究是知道了，自己说的话，对辞儿而言，亦同样是残忍。不……他明明那么爱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