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感到害怕。思起母妃临终时,脆弱而遗憾的笑颜,他不愿再一次感受到那生死离别的伤痛,再次面对死神而无法力揽狂澜……明桀扬垂眸,掩去双目中淡淡的惆怅,掖好被子,起身离开房间。“为什么?”
他背对着萧云,负手淡淡问道。为什么当时要让她面对敌人?以他的实力,不可能对付不了这几个杀手。“主子的身边不需要弱者!如果她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如何有资格站在主子的身边。”
萧云跪在地上,垂首坚定地回答道。“如今?”
转身望向萧云,明桀扬继续问道。萧云抬起头,沉声答道。“属下誓死追随夫人!”
“很好。”
明桀扬勾起唇角,“现在做你该做的。”
“是。”
萧云惊喜地应道,身影一动,迅速回到房间守备的位置。那晚,他本可以出手救下沐琬辞,但是他却做出了力不能敌的假像。那个女子太弱了,手不能抬,肩不能挑,连一丝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如果不是墨羽一直的保护,还有主子的宠溺,她检录本一刻也没有办法在江湖中存活下去。但那一夜,她面对刺客,眼里没有一丝怯弱。剑刺向她时,她不退反进,手中的匕首从容地划破对方颈侧。那一刻,他从心底佩服眼前这个弱小的女子。她或许远远不及主子,甚至比不上天机门里任何一个低等婢女的身手。然,她用行动表明,她比任何人都有资格站在主子身边。萧云终于有些了解,主子为何独独选择了这样一个普通的女子……内服外敷两日,沐琬辞的伤已结了疤,只要动作幅度不大,左肩就不会感到不适。自从那天,调来的婢女在擦药时弄疼了她,明桀扬只许她在门外伺候。梳洗、清洗伤口、擦药、包扎,都是他一手包办。甚至,他还不让沐琬辞下床,在床上一连躺了好几天,她整个人都躺僵了。眼巴巴地瞪着明桀扬,扯扯他的衣角。明桀扬舀了一勺小米粥,凑到唇边吹凉了才喂给沐琬辞。见她一脸的委屈样,问道,“怎么了?”
沐琬辞皱着眉头,声音软软的,“桀扬,我的身体已经好了,你就让我下床吧。再睡下去,我整个人都要睡傻了。”
明桀扬轻轻一笑,笑着调侃道,“你不在床上躺着,也不见有聪明多少。”
说完,继续将手中的那勺粥递到她的唇边。沐琬辞继续转开脸,就是一副不配合的样子。“不吃!”
“你的伤还没有全好……”明桀扬耐着性子哄道。她极少任性,所以偶尔耍耍小脾气反而显得更加可爱。“已经好了,再这么睡下去,没病也睡出病来了。桀扬,你放我出去透透气嘛!”
沐琬辞一面发着小脾气,一面撒着娇。明桀扬只觉得一阵心软,眼前的女子眉眼娇俏,是他爱极了的模样。为了她,他情愿放弃所有,只是不愿让她受半分委屈,不愿她为自己牺牲半分。那一日,当他看见她面色苍白地躺着时,心痛得险些窒息。幸好她没事,要不然,他怎么能原谅自己。眼下她只是这么一个小到微乎其微的要求,他又怎么忍心看到她失望的样子呢。况且,她的伤口确实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自己之所以一直不准她出去,只是为了让她的伤养得更好更快些。“好,你乖乖把粥喝了,我就让你出去透气。不过,只准一个时辰,你就要回来休息。”
“好。”
沐琬辞点点头,很听话地把明桀扬再次送到嘴边的粥喝下。喝完粥,明桀扬有公务要处理,便让婢女陪着沐琬辞去花园里走走。天机门和雪隐门一样是靠着大山,地势易守难攻。只是不同的是雪隐门身后是山林,而天机门则是身处群山之间,纵然是要找寻到它也需花费不少工夫。而且依山伴水,风景秀丽,仿佛世外桃源一般。怪不得桀扬说,她会爱上这里。沐琬辞带着婢女沿着一条长廊走到头,长廊的尽头是一片桃花林,正开得茂盛。正所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此时别的地方早已尽谢尽了春桃,而这里却是桃花开得正盛的时节。山里的日子,好像过得比平常的要慢一些,也让人多了一份闲暇去欣赏风景。桃花林中站着一对男女,女的是墨樱,男的是萧云。墨樱脸上的表情说不上好,喋喋不休地像是在数落着萧云,而萧云只是偶尔地接一句话。这一副画面看起来,就像是闹别扭的小情侣,分外地赏心悦目。沐琬辞不想打扰他们,转身要走。然而夹杂着花香吹过来的风里也隐约地让她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让她原本要走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连你也帮着她,你为什么要帮着她?难道连你也被她迷惑了吗?我真不知道她哪里好了,主子眼里只有她,我哥也那么地紧张在意她,如今连你也站到她那边去了。”
“我没有。”
萧云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还说没有!”
墨樱拔高了嗓音,气愤地道,“那日你被罚跪在门外,是谁说要誓死效忠她的?”
“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在面对黑衣刺客时不退反进杀了那名刺客,这样的勇气就不是常人所能拥有的。主子既然认定了她,那么她的身上一定有别人没有的。况且这一切的主动权都在主子的身上,我们做属下的又能如何?”
“一切的原因都出在她身上,只要这个女人不在,主子就……”“就算没有她,也不可能是你。主子身边没有她,也会有别人,京城永煜王府还有一个王妃。而且……如果她不在了,主子只怕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为什么……”墨樱问。“有些事是注定的,强求不得。就像有些人,在一起会幸福,分开了就会痛苦。你又何必要执着呢?”
“说到底,你就是偏袒她!”
墨樱恨恨地一跺脚,转身就跑。跑了没几步,就看见了呆立在那里的沐琬辞。她狠狠地瞪了沐琬辞一眼,大声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的日子那么好过的!想要我承认你,没那么容易!”
说完,她从沐琬辞身边经过,狠狠地撞过她的肩。墨樱撞的正巧是沐琬辞受伤的那只肩膀,她哪里承受得住那么大的撞击,身子一斜就要往后仰躺下去。婢女见状,不由大惊,连忙过来扶住沐琬辞,“夫人,你没事吧。”
沐琬辞低着头锁紧了眉头,右肩上隐隐传来的疼痛感觉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僵直。萧云连忙跑过来问道,“夫人……”声音里有隐隐的担忧,却不知是在担忧她身上的伤还是担忧墨樱会被责罚。沐琬辞抬起头,努力地露出一个笑容来,“我没事,你赶紧去追她吧。她现在正在气头上,千万别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才好。”
萧云点了点头,“抱歉夫人,墨樱她比较任性。”
“没事,你去吧。”
萧云听罢,终于朝着墨樱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沐琬辞直起身,看了看静静在风中散落花瓣的桃花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今天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沐琬辞吩咐婢女道。婢女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沐琬辞低下头看了看右肩,衣裳下隐隐约约地有一些湿粘,恐怕是伤口开裂了。“好了,我们回去吧。”
她并不是想要袒护谁,也不是要拉拢谁,只是觉得没必要将事情闹大。她是个很懒的,懒得整很多事,只想平平静静地过属于她的安定生活。只是每一次,都不是那么顺利罢了。如今好不容易朝着安定跨出了一大步,不管怎么样,她都不愿意再有任何事任何人来阻碍她和桀扬在一起了。她的幸福,得来的真的很不容易。回到卧房,解开衣服,绷带上渗出了点点猩红。微微叹息,这伤口还真是脆弱得很,就这么一撞就裂开了。偷偷地处理了伤口,重新包扎,想要蒙混过关,谁料到还是被桀扬看了出来。看着他那张阴沉沉的脸,仿佛暴雨前的天一样,吓得她一声也不敢吭。“怎么回事?”
明桀扬看着她的伤口,脸色极度的不好。沐琬辞衣衫半褪地坐在床上,雪白的肩露出来,隐隐的春光半露。这样的情景本该是发生在气氛极佳的时候,本该充满了暧昧和温柔。可是沐琬辞只觉得头大得很,垂着头,苦着一张脸。明桀扬的手指轻轻地点上她裸露在空气里的肌肤,缓缓移动,直到覆上那缠着纱布的伤口,忽的加重了指上的力道。“唔……”沐琬辞疼得轻哼了一声。明桀扬的话语里听不出任何喜怒,“疼吗?”
沐琬辞点了点头。“看你伤好前还敢出去么?只是让你到花园里走走,就给我弄得伤口开裂,我如何能放心?”
明桀扬叹息道。果不其然,她再一次被禁足了,活动范围仅限于房内。她自知理亏,倒也是安安份份的,再没有闹着要出去,一直等到伤好了,明桀扬的心情也好了,才被解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