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靠得如此的近，为同一个人而痛着。司马颜抽泣着说道，“自从嫁给他，我就没有过过一日幸福的日子。他的眼里从来都没有我，我每日都在想，为何他不爱我，为何他的眼里只容得下你。我爱他，却也恨他，恨起来时恨不得他死了。可是如今他真的死了，怎么办？”
沐琬辞不说话，眼泪却不停地落下来。到了今日，她才觉得她和桀扬的日子是那样的短，那时总是想着就算分开再远，只要努力地撑下去，就能重新在一起，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竟会阴阳相隔。这样的距离，她又要如何去跨越。司马颜继续说着，她像是有很多很多的话放在心里，而今日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圣旨刚下的时候，我怎么也不信，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爹爹要我和他划清界限，可是我死活都不愿意，我拥有的就只有这个名份而已，若我丢弃了，便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还有今日，明明就是我去送他走的，可是午时三刻过了，我却什么都不愿意去信，不信他死了，不信他真的丢下我们孤儿寡母了。”
她转过头来看着沐琬辞，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然而她的脸上却带着一抹笑容，“你知道吗？桀扬他承认我了，他承认了我！我知道他从来都不愿意娶我，是我死皮赖脸地赖上他的。我以为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是没想到竟然让我等来了这一天。我很开心，我终于是明正言顺的了。其实，能如此就够了，我知道他不爱我，就算再怎么强求都没用，我只要他承认我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就足够了。”
沐琬辞呆呆地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没有想过，那个一直高贵的司马家大小姐，竟然是抱着这样的卑微的心情爱着桀扬。她没有错，错就错在，她爱上了一个永不会爱她的人，所以注定了一世悲伤。司马颜转回头去，她的声音变得轻了，“你知道吗？我最恨的就是你，桀扬生前，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你。他死后……他死后，就请你不要跟我争了。桀扬要你活着，所以我的孩儿就交给你了……”沐琬辞这时才发现，司马颜的胸口上擦着一柄匕首。“你做什么？”
然而，她刚要上前，却被司马颜一声吼住，“别过来！”
她扶着香案的腿吃力地站了起来，拿伸手去勾那里供着的桀扬的灵位，轻轻地抱在怀里。她笑着说，“这一辈子，我从来都争不过你，无论你在哪里，是生是死，他的眼中心里都只有你一人。活着我争不过，死了，就请你让我陪着他吧。”
说完，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推翻了香案上的烛台，烛台滚落在地，烧着了纱帐，一瞬间火焰便窜得老高。沐琬辞知道，她是心意已绝，只能默默地出了佛堂，然后静静地站在外面，看着浓烟渐起，火势汹汹。火光中，沐琬辞看见司马颜静静地坐着，她似乎看见她的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有家丁赶来救火，却被沐琬辞拦下，她什么话也不说，然后表情却异常的沉痛。就这样吧，或许这是她最好的结局，也是她想要的结局。这场大火烧了一天一夜，佛堂的所有都化为灰烬，连带着往日的恩恩怨怨，全都随着被风吹走的灰化为乌有。沐琬辞开始操办丧事，府里没有人来，没有人敢来吊唁明桀扬，就连司马家的人也不敢上门来吊唁司马颜。可是沐琬辞一点也不在乎，她带着德毓管家和寰儿如意以及王府中还剩下的一些下人，出殡守丧。这是她的家事，不需要别人到场，这是她的悲伤，更不需要别人理会。别人害怕被连累，她偏不怕，她偏偏要求丧事办得体体面面的，让整个长安城的百姓全都看见。不管怎么样，桀扬都曾经是王爷，他有他应该享受的尊荣。她才不怕这样做会得罪谁，谁会不高兴，横竖不过是这条命罢了。她原本顾忌的也不过是桀扬而已，如今连他都不在了，她还怕什么，明桀渊又能将她如何？入夜，永煜王府中静悄悄的，府中大部分的下人都已经遣散了，剩余的几个不日也会离开，这座王府很快就会变成一座空府第。沐琬辞看着这满目苍夷，恍然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她这一辈子有太多的时间是和桀扬在一起的，她的悲喜都和他有关，如今他不在了，她便觉得一切都变得没意思了。当他不在了，她的人生也就瞬间失去了意义。她将桀扬视为信念，可是当有朝一日信念没了，活着就便得一点意思也没有。沐琬辞整日都沉浸在失去明桀扬的痛苦里，根本没有意识到王府里安静得几乎像没有人一样，就连寰儿和如意也没有跟在她的身边。夜极静，树影婆娑，发出极响的“沙沙”声。而这风吹树叶的声音更是将整座王府笼罩在一片静寂之中。这几日，宝宝一直哭个不停，平日里寰儿要花好多的功夫哄他。可是今夜，似乎也没有听见孩子的哭声。只是，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的沐琬辞一点儿也没有发觉。黑夜中，一道身影快速地靠近她，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一记掌刀已经劈在了她的后脖子上。沐琬辞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等她再醒过来时，她看到一个不可能出现在他眼前的人此时再坐在床头微笑着看她。她睁着眼睛发呆，忽然紧紧地闭上眼睛，一会儿又睁开。然而眼前的幻觉依旧未消失，忽然间那幻象说话了，“辞儿……”她一定是太想念他了，所以才会看到他出现在她的面前。见她呆愣愣地不说话，明桀扬便知道她一定没有反应过来。是的，他没死，他还活着。他朝她伸过手去，握住她柔软温暖的小手，直接覆上自己的脸颊。掌心所触及到的温暖让沐琬辞轻轻地颤抖了一下，是暖的，他还活着，他竟然还活着。再也顾不了什么，沐琬辞从猛的扑进他的怀里，泪水瞬间地掉了下来。此时此刻，她什么也不愿意去想，只想好好感受他的气息，感受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她紧紧地抱着眼前的人，一刻也不敢松开，生怕自己一松手，他就又不见了。过了好久，她才慢慢地平静下来，听着明桀扬的心跳，她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怎么会？那一日我明明看到你被斩首了。”
沐琬辞开口问道。明桀扬沉默了一下，“当日我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可是就在刽子手举起大环刀时，忽然刑台的地板动了，我掉了下去。等我再次醒来之时，人便在了皇宫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皇兄安排的，他知道我不愿意再理朝中事务，可是他又有不得不除掉我的理由，便直接安排了这一招金蝉脱壳之计，让我假死。”
“哦。”
她往明桀扬的怀中又埋了埋，闭上眼睛。她知道在桀扬和明桀渊之间一定发生过她所不知道的事情，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他活着，并且以后都能和她在一起，那么就让一切都变成过去好了。她好几日都没有好好睡觉了，此时好好睡一觉比什么都重要。她相信，既然自己到了这里，那么王府里的人应该也已经来这里了。半梦半醒之际，只听见身旁拥着自己的人轻声道，“虽然已经有一个儿子了，可是我还想跟你再生一个。”
沐琬辞迷迷糊糊地哼哼，“看我生不生得出来吧。”
开玩笑，那一次流产，太医说过她不能再生育了。明桀扬笑了笑，不再说什么，心中却在盘算着要让慕容子修好好地替她调理一下身子。一个神医，能治好各种病入膏肓的人，治个不孕不育已经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