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里人声嘈杂,可泪水滴落在地上的的声音几乎刺穿苏湛的耳膜。两千年来头一次,他感觉到了久违的心疼他想把她抱起来,手伸出去却变成了拽着她的头发拉她起来。“哭什么哭。”
他轻声说,话说得不客气,声音却很柔。时惜情没有听出来,他拽她头发的动作让她吃痛,含泪瞪了他一眼,用力挥开他的手。一旁的咖啡师还在对时惜情颐指气使。时惜情迅速收拾完满地的污渍,拿着新做的咖啡推开苏湛走了,期间甚至没有看他一眼。苏湛怔怔地看着被她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地板,良久才吐出一句:“白痴长大了……”……“小情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忙了一天,正赶回去休息的安贝儿暗道时惜情乱糟糟的头发和红肿的双眼,马上关切地上去询问。“他们……都……欺负我……”时惜情哽咽得连话都说不清楚。联想起自己刚才是的额经历,安贝儿怎么会不明白时惜情受了委屈?“没关系的小情,在我面前,你想哭就哭。”
她抱住她安慰了她,帮她把咖啡送到supervisor的手里,又拉着她到自己的房间里。“今天我的室友会去她男朋友的寝室,你就和我一起睡吧,不用回你自己的房间拿衣服,穿我的。”
安贝儿没说什么全她的话,只是抱着她和她聊天转移她的注意力。“小情,我家里以前很有钱的,可就前几个月遇到了金融危机,父亲被欠款逼到跳楼,母亲也随他去了,我走投无路,又怕被人逼债,只能到这里,和你一样,我是新人,经常被欺负,以前和我海誓山盟的男友也劈腿,一切都是那么糟糕。”
说这段话的时候安贝儿很平静,语气中却带着不甘和愤恨。“我当时就想,等我有能力了,一定要狠狠地把那些欺负我的人报复回去!”
说到这里,她语气一转。“没想到那一天来得那么快,小情,我找到了一个对我好的男人,他有足够的能力让我过上以前的生活,而且他还帮我调到了我喜欢的工作,你根本想象不到以前对我百般刁难的人,现在在我面前摇尾乞怜的样子,真是大快人心!”
“所以小情,你要记住那些欺负你的人的脸,等到你哪一天飞黄腾达了,对他们施以颜色!”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变得狠厉,仿佛是变了一个人。时惜情把她的变化看在眼里,动了动嘴唇,刚想说话,却想起了甘罗。他那么不择手段也是环境造就的,能怪得了他吗?晚上,等到安贝儿睡着的时候,时惜情拿出手机在网页上输入了“甘罗”两个字。网上对甘罗的介绍很简单,秦国名臣甘茂之孙,少年得志,小小年纪入吕不韦门下,吕极亲爱之,任其少庶子,十二岁一计成名,官拜上卿。司马迁评价甘罗道:亦为战国之策士,然非笃行之君子。一时间时惜情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她对甘罗的感情是复杂的,觉得一个小孩子就如此不择手段当真可怕,可甘罗展现在她面前的一面是天真而淘气的,就像一个不服管教的小孩子。她回来之前,他推她的那一下,时惜情看到了他脸上的惊慌,像是没有考虑到自己这样做带来的后果,这样分明是个孩子。可是他杀人不眨眼,折磨人的手段之残忍又是有目共睹。时惜情退出词条,漫无目的地到处翻找,最后不经意间发现了一条信息,上面写着甘罗死的时候,也才十四五岁的样子。心忽然漏了一拍。时惜情脑海里浮现出甘罗精致粉嫩的小脸,久久不能入眠。时间能慢慢消除或淡化人们心中的善,或恶。至少对时惜情来说是如此。在网上搜索甘罗得到他英年早逝的消息之后,时惜情不由得对他生出同情。她无法容忍他小小年纪就杀人如麻,但联系到他的经历和家世,他面对她时无邪的笑容,又无法不对他产生怜悯。真是个让人可爱又可恨的孩子!不过,想那么多干嘛?或许那只是个梦,就算是现实,这么荒唐的事情,再次发生的可能性少之又少,自己也没有能力改变历史。既然事实已经注定,多想无益,她这么安慰自己,可无端有种愧疚感在心里盘旋不定。时惜情甩甩头,强烈的睡意袭来,她打了个呵欠,关掉手机睡觉。刚闭眼,房间里的电话又响起来。时惜情只好揉着酸疼的筋骨爬起来接电话,耳朵一贴上听筒就听到酒吧经理咬牙切齿的声音。“Cici!谁叫你擅自去别的房间里睡觉的……”时惜情听了酒吧经理的话,睡意消了大半,连身体的酸麻也感觉不到了。一瞬间,她的头脑一片发凉。邮轮上的中国游客受伤了,船上的中国人一个手都数的过来,保安部门那边的人挑中了她做翻译,拨通号码后没人接,保安部门发现没人来,到酒吧经理那边投诉她。这次情节很严重,经理终于说出了那句话:“我觉得你并不适合这份工作……”时惜情听了马上哭出来,她握着听筒的手紧了紧,动了动嘴唇想要说出求情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她从小到大的自卑,在经理说出辞职的话之后又被唤出来,从而让她产生了自我怀疑,她想向经理保证以后绝对不犯错误,但是她根本就不确定,那些事情发生的那么顺其自然又莫名其妙,让她防不胜防。终究,她说不出什么大话。“求您给我一个机会……”她只能这么干巴巴的说。那边的经理叹了一口气:“去见你的supervisor吧。”
也就是说,解雇她已成定局。那边传来嘟嘟嘟的声音,时惜情还是紧紧握着电话。都说只要努力了就能成功,可为什么没有在她身上应验呢?或许,她真的不如别人。时惜情想,伸手抹去无声落下的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