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脸只露了个侧面，眼角泄出的一束目光投到秦时时身上，天然带出段不可一世的样子。是莫子谦。秦时时愣着，半天没接上话，莫子谦从HX垮了之后，都没怎么露过面，没想到他一直在繁星这里。“莫子谦，你，难道。”

“莫太太，莫总现在是繁星最大的股东，所以，繁星的事务都是他说了算，盛时作为繁星的子公司，他不让卖，我也没有办法。”

“他，怎么可能，都没有消息，无论是舆论还是商界。”

秦时时看着旁边的何洛，还是不敢相信。何洛笑着说：“这件事按照莫总的意思，没有对外宣布，现在我还是繁星的总裁，而莫子谦是繁星最大的董事。是吧，莫董。”

莫子谦转过来，正面看着秦时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了个头。秦时时眼眸涨了一圈，腿有些发软，差点儿当场摊到，她好容易撑起自己的意志，勉强往前走了两步，盯着莫子谦说：“你，HX申请破产是你早就安排好的，是不是？你只是借了我的地产投资项目，然后用繁星国际做了个金蝉脱壳，对不对？”

“你要非这么说，也可以。”

莫子谦抬头看着她，语气淡定。“为什么？就是为了把盛时送到这个女人手里么？”

“有这个因素吧，但不全是为了这个。”

依旧是风平浪静的口气，莫子谦好像说的事不关己，十几个亿的公司说垮就垮，在他眼里似乎就是手心的一段烟灰，吹散就吹散了，毫不可惜。“这么说，你是不打算把盛时给我了，是不是？永远都不给我么？”

秦时时逼近了，手撑着办公桌，和莫子谦对峙。何洛走了过来，看了看她这幅死不退让的劲头，有些可怜她地说：“莫太太，关于盛时，我们可以一切按照旧制，你想要去上班的话，盛时的总裁位置依旧是你的，所有的项目也都是你做主。”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也就是说，除了背后股东的名字不是你的，其它一切都按你的想法来，怎么样？”

“那有什么用，股权不在我手里，再怎么样我都只是个打工的，对不对？这是原则问题。”

“没错。”

莫子谦勾着唇角看了看她说，“这是原则问题，我说过，盛时永远不会在你的名下。”

“你，莫子谦，你为什么非要赶尽杀绝，为什么？”

“莫太太，请您理智一些，这儿可是繁星，不是HX或是盛时。”

何洛看着秦时时已经开始发急，上前拦了一把。秦时时甩开她，气咻咻地说：“别叫我莫太太，我算什么莫太太，出了这个名分，我的尊严，人格，现在连渣都不剩了。”

说完，她转过头，愤怒地看着莫子谦：“莫子谦，离婚，我受够了，你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这次我不想再和你有瓜葛，你等着法院的传票吧。”

秦时时挺直了腰板，头发一甩，倏然转身，带着一身的激荡戾气，把高跟鞋跺得山响，往外走去。莫子谦的脸沉得像黑夜一般，目光却像暗处的豹子，死死揪住她的背影。“莫，总，你去追她吧，看来这次是真的把她惹急了。”

何洛小心地说了一句。莫子谦眼角抽动了一下，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个恶意的身影，他突然站起身，话也不说地往外大步追了出去。从何洛的角度来看，莫子谦似乎只是因为心疼秦时时，而奔出去赶着哄她，但她不知道，莫子谦是看到了别样的危险，这危险正在一步步逼近秦时时。他追到了楼下，秦时时已经出了大厅。他掏出手机按了快捷键，一秒不停地吩咐：“沈青，快，清河路拐角停车，有人跟着时时，我现在把她带过去。”

说完，紧走了两步，上去一把抓住秦时时的手臂，轻轻一带，往门口旁的小巷转了过去。“啊，你。”

秦时时被突如其来的背后袭击搞蒙了，顺着莫子谦的手劲儿转了过去，顺势就贴进了他怀里，“你干什么？”

她杏眼怒睁着，喷火似的瞪着他。“跟我过来。”

莫子谦不解释，拉着她就要往巷口里走。“凭什么，你，放开我。”

秦时时挣扎着要摆脱他，手腕却被抓得死牢。“时时。”

莫子谦突然停了动作，眼神不顺地看着她说，“相不相信我？”

秦时时一时愣了，也停了挣扎。“信不信我？”

莫子谦又问了一遍，秦时时懵懵地眨了眨眼，不知道为什么就点了头。莫子谦唇角飘出一抹笑，还没等她定神，就一把将她拽着往巷口深处跑去。秦时时穿着细高跟，速度始终跟不上，莫子谦几乎是半抱着她往前跑的。这个巷子并不是死胡同，是前后街相同的，等秦时时被莫子谦抱到巷口的时候才发现，一辆黑色的世爵已经停在那儿等他们了。沈青冲他们招了招手，着急地说：“人刚刚甩掉，快上车。”

莫子谦一把把沈青从驾驶室拉下来：“你去后面那辆车，引开他们。”

沈青立刻会意，风一样冲了过去。秦时时一头雾水地上了莫子谦的车，看着他起步挂挡，火力全开地上了主路，这才喘了口气问：“莫子谦，到底怎么回事？你到底在躲谁？”

“不要回头，沈青会引开他们，我们先走。”

“到底是谁？谁在追我们？”

“上次在林籍怀家的那拨人。”

“杀手？”

秦时时一怔，心随之提了上来，她往后稍稍靠了靠，从后视镜里看过去，果然有一辆深棕色的车一直跟着他们。“坐稳了。”

莫子谦提醒了一声，然后顺着匝道一路飙上了人行道。幸好这时候是中午，人行道上没几个人，只有太阳光穿过梧桐树叶洒下的细碎亮片，在火速行驶的车顶不断闪过。车子钻进了一个狭小胡同，秦时时看了一言迈表，七十迈。“莫子谦，你疯啦，胡同里开七十迈，万一闯出来个人怎么办。”

莫子谦没有说话，一个急转弯儿拐了出去，车剧烈地点了两下，秦时时这才意识到，可能是窜下了马路牙子。过了马路牙子的黑色世爵，逆行进入了高速路口，莫子谦左右拧着方向盘，躲过几辆迎面驶来的大货车。这种突如其来的刺激，差点儿把秦时时吓吐了，就在她觉得已经支持不下去的时候，莫子谦顺着一个不起眼的出口拐出了高速路，经过一段颠簸的石子路，进入相对平坦的土路。一阵腥咸的海风扑面而来，秦时时已经眼熟起来，这里是莫子谦曾经带她来过的那个未开发海滩，那个似乎可以挣脱她不知道的追踪的地方。“滋滋。”

车子在海边停了下来。莫子谦的额头全是汗水，秦时时往他身后看了看，厚厚的一件小羊绒西装，竟然已经湿透了。“那些人，到底是谁，是来追杀的么？”

秦时时有些抖索地问。莫子谦这才转过来看了看她，脸色简直灰白的吓人。“子，子谦。”

秦时时双唇有些发颤，四肢百骸的血和热气几乎都缩到了骨头里。她伸出冰冷的手摸了摸莫子谦的额头，竟然烫得吓人。“子谦，你，你。”

“没事儿，热的。”

莫子谦竟然勉强地给了她一个微笑。只是这笑太不走心，闪出来的片刻扯的秦时时心疼。“那些人到底是谁？”

“莫氏国际。”

莫子谦叹了口气，觉得好像很多事已经瞒不过去了。“所以，真得就是我猜测的那样，你是，你是宇文陆和山口明子的孩子？”

莫子谦没有应声，也没有点头，只是低着眼眉看着仪表盘。“你，是来找我爸爸寻仇的，是不是？收购盛时，也是为了报仇对不对？”

秦时时皱着眉，继续追问，她希望莫子谦给出一点回应。“所以你那样对我，是为了报复？还是说，你在报复的时候。”

她顿了一下，“你是像苏垚所说的，爱上我了？”

莫子谦倏地转过脸，看着她，盯了好一会儿，才泄出一口气，幽幽地说：“时时，你猜得不错，但是，顺序倒了。”

“嗯？”

“我并不是来复仇的时候爱上了你，是因为爱上你，才回来复仇。”

这句话就像是枚炸弹，扔到秦时时胸口就炸开了花。只是烟花太灿烂，她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时时，有很多事我不能跟你说太多，但我对你的爱，从来没有变过。”

“那为什么要把我摆在那样的位置？为什么要践踏我的感情和尊严。”

“人生三个字是没法绕开的，‘不得已’。”

“不得已什么？”

莫子谦楞楞地盯着她，不说话了。“这是你在最关键的时候保下盛时的原因？那你为什么不把盛时还给我？为什么放在何洛名下？”

“盛时，不能记在你名下，不然他们会毁了它。”

“你说的他们是莫氏国际。”

莫子谦点了点头，却说：“不止是莫氏。”

“还有谁？”

莫子谦眼神闪过一丝复杂地神情，盯着她看了好久，也没有开口。就在她张嘴准备再追问的时候。莫子谦突然身体向她靠过来，重心不稳地倒下去，她伸手赶忙扶住，随着莫子谦一声剧烈的咳嗽，她感到自己的前襟一片湿热。低头一看才发现，竟然是大块的血迹。“莫，莫子谦，子谦。”

她疯狂地大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