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石成痴绝,沧波万里愁。孤飞终不倦,羞逐海鸥浮。姹紫嫣红色,从知渲染难。他时好花发,认取血痕斑。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留得心魂在,残躯付劫灰。青磷光不灭,夜夜照燕台。这是大汉奸汪X卫的名篇,《被逮口占》,又名《慷慨篇》。能写出如此慷慨悲壮名篇之人,居然是历史上有名的大汉奸,只能说,人这玩意儿,从来都是矛盾的。但不可否认的是,这诗写的确实是好。特别是【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这一句,简直道尽天下义士,慷慨悲歌之意。炎夏以儒修治国。王都更以文道为上。而所谓文道,一曰赋,二曰诗。“赋”这玩意,太高级,动则洋洋洒洒,几千字的华文,一般人玩不来。而在“词”这种裁体,还不受主流大众承认的情况下,“诗”之一道,便是全天下人都喜闻乐见的东西。谁都喜欢诗。无数文人骚客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只要你能写两句打油诗,哪怕上青楼女票女昌,都有优待。一首好的诗,在殷周王都有什么威力呢?这么说吧,如果你是一个无名小卒,如果你是一个从什么偏远山区,什么犄角旮旯蹦出来的寒酸秀才,科举没希望,行卷没门路,作诗扬名,便是你唯一的出路!一首好的诗,是真可以给你的仕途都提供帮助的!而王尘此时的这首断头诗,好不好?很显然,是极好的!没看到四周围的人,已经因为他这一首诗而变得狂热了么?特别是那句【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简直道尽千古慷慨悲歌之士的心声——有种你特么杀了老子的头,别哔哔!就是这么潇洒!就是这么牛逼!敢问这王都人,能不爱?!“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好一个‘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少年郎,有何冤屈,你只管说来!”
一位中年文士越众而出,并指成剑,点指向王尘。说是文士,此人腰间却悬着佩剑。且这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不是什么华而不实的文士佩剑,而是实实在在,能杀人,也杀过人的剑!换而言之,这是一名剑仙。一名如李太白般,醉可赋诗,剑可杀人的诗酒剑仙!王尘上下打量这人一眼,眼神淡然,却也不搭话。还别说,这人腰悬龙泉,手提酒壶,凑得近了,还能嗅到从他身上传出来的浓浓酒味,还真有点诗仙李太白的那个意思。见王尘不搭话,这酒剑仙又道:“可是担心开口出言,会得罪权贵?放心,有某在,定为你做主!”
“对!这位朋友,有何冤屈,你大声讲出来!这里是王都,天大地大大不过王化。在下还真不信了,这天子脚下,首善之都,有人还能一手遮天了!”
又一位头戴观巾,风度翩翩的举子出来,朝王尘略一抱拳,鼓励他道。“说的没错!”
“这里是王都,是有王法的地方!小友,你断可不必如此害怕!”
从一口一个‘乡巴佬’,一人一句‘外乡人’,到现在的‘少年郎’,‘朋友’,‘小友’,诗文在这个王国的威力,可见一般。王尘只不多言,摇摇头,示意前面的衙役,赶紧把他逮到府衙,关进监狱。只是此时,衙役哪还敢动作?“你们这帮刁民,多管什么闲事,杀人犯法,欠债偿命,此僚违法服诛,你们连这也要管,是真的闲得没事做了吗!”
眼见原本局势一片大好,自己也得偿所愿,能让这个乡巴佬弄进牢里,然后弄死。此时却有这么多刁民在那里阻拦,坏他好事。当下,张彦新急了,直接是站出来,大声斥责道。县尉原本也有些坐蜡。事实上,在王尘念诗的时候,他就感觉有些不妙。作为一名老王都人,他可是深知王都人对诗文的喜欢。真要让这小子做出了什么好诗,讨得了众人的喜欢,王都人的脾气一上来,要拦着他们执法,这要怎么办?然而,县尉却也知道,自己没办法拦。砍头犯送到刑场,都有开口说话的权力,更何况是王尘。而在王尘把诗文完整念完的时候,他就已经感到不妙。虽然他大字不识几个,但长期的耳濡目染,让他鉴赏的能力还是有的。毫无疑问,这是一首好诗,而且是一首能引起人共情的好诗。就刚刚,他听到那句‘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都有种要昂天大喊的冲动。可想而知,它将会多讨王都人的欢心。就在方才,县尉已经觉得棘手。而令他万没想到的是,张侍郎家的这蠢儿子,居然会在这种时候跳出来……骤然回首,看向张彦新,县尉眼中的神情,已经不能用“惊悚”来形容了。外地来的这小子,刚刚才以诗共情,大发了一番慷慨悲歌之意,你就急不可耐地跳出来,在那里指责众人阻拦执法。什么意思?真就急了呗?再想想,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却能当众作出这么一首慷慨悲歌之诗,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心有不甘,心有不服!若说没冤屈,肯定没人会相信。而就在众人疑惑,他到底受了谁的迫害,是谁给了他‘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冤屈时,你就急不可耐地跳出来。怎么滴,难道阁下就是传说中的‘自爆卡车’?!“原来是你!”
酒剑仙一样的中年文士,最先反应过来,直接一指点指向张彦新。“什么是我……”张彦新此时还糊里糊涂,显然还没明白过来什么情况。就听旁边,有认识张彦新的人,手指他,说道:“此人是吏部天官,张成褚张侍郎的儿子!”
“吏部天官之子?”
这下,不仅是中年文士,便是旁人,也一下恍然大悟,“原来是你!”
“呵,吏部天官之子,难怪!”
“能以强权压人,看来,咱们的这位吏部张侍郎,平时也不简单呐!”